温时良一怔,倒是他忽略了这个问题。
“抱歉,”他方才有些情急,语气不免严厉了些。
谢枝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她知道他只是担心她。
煤油灯被吹灭,二人一人躺在床上,一人睡在地上。黑暗中,除了轻缓的呼吸声,便再也没有其他。
屋外的雨声激烈却十分有规律,秋夜的凉意让谢枝裹紧了微微有些潮意的被子,身体捂出的热也一路升上了头脸,她病的多便也知道自己这是着了凉,可能还有些低热。
榻边地上的温时良静悄悄的,谢枝猜想他可能睡了,便打消了起身吃药的念头,心想被子裹严实一些明日也就好了。
可她半夜烧的愈发重了,呼吸声也沉重起来,催醒了浅眠的温时良。
温时良轻声叫了句生生,没人答应。他听着那鼻塞的声音皱起了眉,自作主张地靠近床伸出了手,床帐被他推开一个口子,他的手准确地落在谢枝滚烫的额头上。
霎时间他睁大了眼,后怕涌上心头,不再顾及什么男女有别的俗规,他掀开床帐一遍遍叫着谢枝,直到将人叫醒迷迷糊糊地问他做什么,见着她睁眼,他才悄然放下心中那块巨石。
“生生,你病了……”
谢枝抽出被中的手搭在额上,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嘶哑,“大概是吧……有些冷……”
温时良抱起床上还残有余温的棉被盖在谢枝身上,替她掖了掖被角,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江伯母问问有没有治风寒的药。”
两床棉被压的谢枝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总归是比刚才四处漏风发冷的样子好多了。她叫住温时良,说:“我那儿有,在个绿色小瓶子里。”
温时良去找,翻出谢枝所说的绿色圆口瓶,他拿过来,谢枝接过往手心倒了个圆圆的小黑豆就扔进口中一咽。
“慧尘大师担心我独自一人行路,在我临行前专门采了药草给我做了这许多的药丸。”谢枝道:“包袱里还有许多的,治风寒的,降暑气的……各种都有。”
温时良从桌上倒了杯水给谢枝,看着她喝下,他问起了睡前他一直没敢问的话,“江上影呢?你也还是要去寻他的,对吗?”
谢枝握着水杯的手微颤,低头垂眸,道:“……应当是的。”
话落,黑暗中的两方都静默了一瞬。
温时良率先打破了这结冰似的凝固气氛,“我送你去吧。”
谢枝微微错愕地抬眼看向温时良,黑暗中温时良的眼睛亮的惊人。
“不久前圣上出兵助大夏平息战乱,大夏国主十分感激,便派使臣到京都面见圣上,说是等再过几月,大夏国主会亲自进京答谢大衍国君。”温时良静静道:“国主访国乃是大事,届时谢家,漠北那边都会领诏回到京都。我们一路从陌州上京,时机正好。”
“多谢你告知我这些。”顿了顿,谢枝又道:“温时良,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温时良拿过谢枝手中的水杯放到桌上,他坐在桌旁,看着床幔遮掩下谢枝不甚清晰的身影,片刻他垂下眼,掩在袖中的手握紧成拳,他哑声问了句,“生生,若你一开始遇见的是江上影,你还会来找我吗?”
深夜里屋外的雨似乎停了。
分外寂静的屋内他的心口震如擂鼓。
“会。”
在震的全身发麻的心跳声中,他听到谢枝的回答。
他缓慢地呼出一口浊气,才乍然发现他竟一直屏息等着谢枝的回答,他鼻尖抽动着大力吸进新鲜的空气,直到胸间平缓,他才释然的笑着答道:“这就足够了。”
有她的这句“会”,便足够他沥尽肝胆,为她奔走一生了,即使没有任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