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病了,先前郎君就该说了,而不是叫我们不要打搅她,说不定就是累了想多睡一会。”
“你说的有理……郎君昨夜……”
罗纨之倏地睁开双眼。
门口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听得不是那么清楚,可是光听见的那几句都足以让她羞窘难当,恨不得锤床一百下,好把那些记忆清除。
可当她刚想扬起手,就看见自己的右手正老老实实蜷在枕头边上,手心微拢,留有不小的空余,犹在虚握什么。
她定定看着自己的手,控制手指前后活动了几下,尚有些不灵便的僵硬。
她扭过身,把脸埋在进云被里,只露出两只通红的耳尖和一截绯红的脖颈。
她要忘掉!通通忘掉!
不知过了几许,榻边沉了下,有人坐了上来,手指自后梳着她的发丝,又一低头在她耳边呼了口气,亲昵道:“纨纨醒了何不起身?”
罗纨之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就地往榻里边打了个滚,犹如受惊的兔子,直直看着不速之客。
榻边上坐着的谢三郎已经梳洗齐整,宽大的袖子盖下来,几乎覆住了她的小腿,那张神清气闲的脸上舒眉展眼,温润昳丽,一点也瞧不出昨夜也有过任性恣情,动。情沉沦的放肆。
罗纨之压根不敢多看谢三郎,哪怕他现在已经恢复人模人样。
“……我这就起来。”
“我今日还有事,晚些再来陪你,你可以随意在城里逛逛。”谢三郎拧了下眉,才道:“让南星跟着你。”
“好。”
罗纨之梳洗过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睡过了午时,难怪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
正是秋收的时分,扶桑城物产又丰富,下边的人都知道这是三郎特意照顾的女郎,所以一个午膳准备得很丰盛,罗纨之险些都没能吃完。
谢昀的计划并没有因为罗纨之的到来而改变。
所以他今日先是去巡视了苍字营和赤字营,而后再去马场验查马匹的训练,紧接着还要接见大小管事,安排得很满。
罗纨之随南星在扶桑城里闲逛。
临近傍晚的时候,谢昀才传回消息,要与她一起用晚膳。
不过不巧的是有一位贵客突然拜访。
正是成海王皇甫倓。
皇甫倓来这里莫非是有急事。
罗纨之担心是齐娴出了事,所以在南星口里打听出见客的位置便偷摸了过去。
花厅四周环绕翠竹,十分幽静。
正面有苍怀等几位侍卫守着,罗纨之有南星告诉的小路,鬼鬼怂怂地贴着墙走了一段路。
爬墙太显眼,她就蹲下来扒砖,果真让她找到了一个地方,正好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洞通往花厅的方向,虽然距离还远,但竖起耳朵勉强够听见里面的声音。
里边皇甫倓正好冷笑一声,道:“……帝后关系不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皇兄是天阉的事情虽各说纷纭,但八九不离十,就说是什么催情的酒能让这两个互看不上眼的滚到一张榻上去?”
罗纨之愣了下,没想到皇甫倓是为了皇帝的事而来。
而且,催情的酒?
皇帝居然也能给人下药?
谢三郎没有出声。
皇甫倓明显是着急了,紧接就道:“彼时陆家看准了皇兄性子软好拿捏,才会想尽办法扶他上位,这皇位是从天上砸到他头上的。陆家没有想到皇帝身残,生不出孩子,太后为保自己的地位,死守秘密,由着自己的侄女跳进来守活寡,他们还心存侥幸,以为皇帝的病好好调理就能解决……”
皇甫倓显然是不信皇帝这天残能够治好,又气道:“如今陆皇后有了承恩的记录,只怕用不到三个月就会确证喜脉……”
罗纨之听到这,才明白皇甫倓着急什么。
如果皇后生下皇子,皇帝必定会传位给自己的孩子,常康王、成海王争来夺去,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候传来谢昀的声音,比起皇甫倓的急切,他的声音从容许多。
“这孩子,生不生的下来还未定,王爷着急什么?”
“三郎的意思是?”
谢昀一笑,转而道:“皇帝犹犹豫豫,一方面不愿意伤害世家的利益,一方面也担心北胡的疯狂报复,所以才始终不肯允你招兵买马,扩充兵力。他想左右逢源,但吃力不讨好,这皇帝他这辈子都是做不好了,是应该让位了。”
若是在孩子降生之前,他已经不是皇帝,那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对他们都没有半分威胁。
皇甫倓赞同:“不错,与其等皇甫佑做墙头草,倒不如先把他拔除,至于皇甫伋,他虽有严舟在身后,但严舟此去是自身难保,无疑就等同斩了他一臂……届时,无论是皇甫佑和皇甫伋,皆不可再阻挡我们的脚步!”
“王爷有雄心壮志,我自当全力相助。”谢昀的话,是附和,也是总结。
但是皇甫倓却故意忽视三郎话中送客的意思,语含警戒道:“……本王听闻三郎对那罗娘子十分纵容,不但由着她跟着严舟做生意,还让她城里城外随意走动。”
罗纨之本还想趁没被发现溜走,这会也因为皇甫倓这句话不得不继续留下。
“齐娴由此抱怨过几次,说本王对她不好。谢三郎,你也不怕你这女郎心野了,你就控制不住她了吗?”
罗纨之暗骂皇甫倓真不是个东西。
从前就想利用她控制谢三郎,现在居然还给谢三郎瞎出主意,想坏她好事。
她都懂,无非是他怕齐娴看了自由自在的她,更不可能安分留在他身边。
就像笼中鸟,见多了笼外自由飞翔的同类,也没那么容易被驯服。
“人与人不同,你的侧妃不喜欢待在你身边,所以你觉得是人都该被关起来,未免过于武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