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纨之满腹疑团, 还试图用手指捏一捏蜡烛精时,头顶传来谢昀的声音。
“罗纨之。”
罗纨之立刻止住了动作,抬眸去看谢三郎。
这一看她便屏住了呼吸。
神姿高彻的谢三郎静坐不动, 细密的睫毛半覆,掩去眸光里的幽暗, 他玉色的面颊上染了薄红, 就好像被夕阳的光照暖了白玉,而那点红过度到唇瓣上忽然变得极其艳丽。
这种艳丽似附带了攻击性, 轻而易举击溃了没有防备的女郎。
心脏似是被重物压住, 过了电一样, 酥酥麻麻。
罗纨之既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就好像突然被神仙定住的小妖怪。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两道不平静的呼吸交织。
一声低笑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安静。
谢三郎首先缓和过来,望着罗纨之, 弯起了眼。
“不是说我是不是骗了你, 你看一看便知。”
谢三郎用他那艳丽的唇,又轻轻地问她:“你还看吗?”
——“你还看吗?”
这四个字一个个落下, 罗纨之心里就“咚咚咚咚”敲了四下警钟。
“……不必了。”
罗纨之还不至于傻到认为这是谢三郎对她的邀请。
她懂,这是欲拒还迎。
所以不能看,非但不能看,最好也别问!
况且,她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但是那显然不会是她要找的蜡烛。
蜡烛虽然是蜡脂所制, 但凝固后表面应该是僵硬的, 而不是有些弹?
说是弹也不对,应该说是像是包着皮的骨头, 软里透硬。
罗纨之蜷起手指,把身子的重心往后坐,远离了眸光都透着危险的三郎。
谢三郎袖子一挥,又把腿包括“蜡烛精”遮了个严实,她要想再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好吧,她也不是很好奇。
罗纨之若无其事转身,把已经捡好的蜡烛重新归拢在一起,又复数一遍,还是少。
她望向谢三郎,也可能被他别的地方压住了。
谢昀顶着她的视线,一脸正经:“南星说你有事找我,是蜡烛的事?”
“……不是。”
罗纨之本来打算等三郎有空的时候再讲,没有防备他今夜突然前来,还跟她闹得“不太愉快”,故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提。
提,怕他不答应。
不提,罗家的事摆不平,月娘还在里面受牵连。
罗纨之犹豫了一阵,软下嗓音道:“是有关我阿父的事。”
女郎能屈能伸,总是叫人感慨其如蒲草的韧性。
“罗大人的确不易。”谢昀闭上眼匀了匀呼吸,才又道:“上一个起部曹尚书殆除赃滥,被御史台检举,车裂而亡。”
“车裂?”
罗纨之脸色剧变,当这官风险这么大?
谢昀补充:“起部曹是个肥窝,然前官死得惨烈,故而此缺一直未有人顶。”
罗纨之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烂摊子没人要,难怪皇帝这么大方,这分明不是好差,而是干不好要人命的差。
罗家主待她不好,但她也没有想过要他死。
至少,在她与月娘找到出路之前,罗家不能出事。
“三郎,你可有法子?”
她才刚问,谢三郎就应答如流,可见对这些事情早就了若指掌。
“法子有。”谢三郎许是因为她识趣没有坚持要看蜡烛精,倒没有坐地起价,反而很好商量地道:“不过要叫罗大人再吃几日苦。”
罗纨之想也没想就代罗家主答应了。
吃点苦算什么,别吃断头饭就好。
“家父一定会报答郎君的相助之恩。”
罗纨之替罗家主说情,但是这个恩情她可不会自己还。
谢昀颔首,又道:“你且回去休息吧,这些……晚些让南星来收拾就行。”
罗纨之早已经累了,也巴不得快点回去休息,只是奇怪道:“郎君你……不回去吗?”
是腿麻了,还是……?
谢昀似笑非笑挑起唇角,“你这样好奇,留下陪我也可。”
罗纨之马上道:“三郎自便。”
夏日炎热,蝉声如噪。
素心与清歌都是建康土生土长的人,早习惯了此地的闷热,倒是罗纨之是初来乍到,受不住,手里刀扇挥个不停,人也蔫蔫没有精神。
“还在为程郎君的事闷闷不乐?”素心给她端来酸梅汤,宽慰道:“虽说见不着面,但是你若是想,可以写信给他,之前浅霜亦是这样做的,现在两人不也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