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主办事不力,也会影响他们这些年轻的罗家子弟在中正评议里面的品评。
罗家主焦头烂额,他们也不能幸免,成日忧心忡忡。
罗纨之沉默片刻,终于松了口:“我会找机会问问谢三郎,不过顶不顶用不能保证。”
“那肯定管用!”罗大郎眉开眼笑,“谢家的话在建康最是管用,只要你说动三郎给几句好话,阿父的事情就好办啦!”
身后南星忍不住“嗤”声,虽然很快就收住,但还是令罗大郎涨红了脸。
谈妥这件事,罗大郎马上借有事遁走,罗二郎把她一路送到月娘的院子,让她们母女俩可以说说话。
“祖母水土不服,晌午多乏,你可晚些再过去,多陪陪月娘。叔父回来后,我会转告他,请个坐堂医来。”
“多谢二兄。”罗纨之笑着应了,独自跨进两侧挂有两只圆肚灯笼的小院,毕竟是罗家女眷所在,南星留在外头等她。
长满荒杂野草的小院里,映柳挽着的袖子还在收拾,抬头擦汗的间隙看见院门多了抹窈窕身影,喜出望外:“女郎?!女郎回来了!”
罗纨之迎上去,映柳用力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才兴奋地握住她,上下打量:“女郎您可还好?谢家没人为难您吧?”
提起谢家,映柳声音哽咽。
罗纨之受到委屈,她比谁都难过。
“没有,我很好。”罗纨之柔声安慰她。
映柳重重点头,肯定道:“女郎是福泽深厚之人,在哪里都会过得好好的。”
她的女郎是天底下最坚韧的女郎,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这一点映柳深信不疑。
“阿纨。”
月娘的声音传来,两人同时抬起头。
但是视野里不止有窗边的月娘,还有旁边屋子里伸出来的两个脑袋,是罗家主另一个妾室莺娘和七娘子。
买下这个宅子已经让罗家主伤筋动骨,所以宅子小,院子少,每个人都紧巴巴缩在合用的小院里感叹寸土寸金的建康不易定居。
“……月娘和莺娘就给安排到一块。”映柳眉头拧成了麻花,气鼓鼓道:“大娘子又不是不知道,莺娘和我们娘子不对付,这不是平白要惹是非。”
罗纨之听着,面色如常直接迎着月娘的方向,进了她的屋。
月娘打量她一番,“谢家到底是门阀大族,断不会无缘故为难你,你在那儿反倒是好的。”
罗纨之知道月娘说得对,她听完罗大郎的那些话,越发觉得和罗家绑在一块是件危险的事,一朝船翻,她们都要跟着受难……
她得抓紧时间为自己和月娘脱离罗府、找到退路谋划,如何威胁或者利诱罗家主另说,首先她们还需要很多钱。
购买宅子要钱、请人护卫也要钱,恨她们不能餐风饮露,只能在这红尘里打滚,受俗物之困。
所以这次回来,她还打定主意要把祖母许她的铺子拿到手……
“正好,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月娘示意映柳去关上门。
莺娘和七娘子住得近,很容易就把她们的谈话听了去。
罗纨之还没开口,月娘反而先说起事。
“我才到建康就有故友旧人拜访,是当年与我齐名的雪娘,她现在是严舟的宠妾,开了一间歌舞艺坊叫千金楼,她想请我出山,为楼里的娘子们授艺指点。”
月娘看着她,低声道:“放心,我不会再登台。”
曾经她琵琶舞艺双绝,一曲名动四方的《琵琶飞天女》让她博得满堂彩,十数年过去了,她拿不起琵琶也跳不了舞。
罗纨之心口微酸,月娘之所以特意问她的意思,是怕她听了不喜,觉得丢人。
“阿娘心里是想去的对吗?”罗纨之坐到她身边,“我这次来本来也是想着,靠父亲不成,还是要另寻出路,阿娘若有旧友相助,我们也能轻松许多。”
“你是答应了?”月娘没料到这么容易,蹙眉道:“我身份低微,没入贱籍,得入良家应安分守己,不操旧业,以免影响你婚嫁……”
“阿娘,现在满建康的人都知道我被陛下指给谢三郎做婢女,何以谈婚论嫁。”
月娘沉默了片刻,“他们真是欺人太甚。”
“阿娘慎言。”罗纨之靠近她,搂住她的半边手臂,“如今阿父自顾无暇,指望他倒不如靠自己。”
月娘双眼微震,“你的意思是……”
建康,混乱无度、奢靡无度又繁华无度。
权贵名士们将唾弃礼法发、任性放纵视为真性情,她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又何足挂齿?
罗纨之稍用力握住月娘的手,认真而坚定道:“想法子,早日离开罗家。”
午后,罗家主依然没能从事务中拨冗回来,罗纨之最后去见祖母杨氏。
杨氏头上戴着防风的翡翠抹额,手撑着脑袋紧闭双眼,好像还未从昏沉中清醒,伺候的老媪贴心地捧上热茶,她端起来呷了口润嗓子后才懒懒睁开眼,回答罗纨之先前的话,“铺子,哦,是了,先前说好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