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文有些懵:“我没见过这种的。”
“仇先生。”杨春雨看着仇文的脸,“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您,像所有怀抱热忱的年轻人一样。”
“你现在很讨厌我?”仇文问。
“当然不。”杨春雨眯起了眼睛,“只是您死亡时只有三十一二岁,您是少年天才,您死在了攀登自己理想的半途。无比耀眼又无比遗憾,您被永远留在了那个最热血最纯粹的年纪。”
杨春雨说到这里,她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茶杯,手指轻叩杯壁:“那个经常和您待在一起的孩子也是如此,28岁,怀抱理想。”
“我偶尔会想,如果您活到了我这个年纪呢?您会是什么样的?”杨春雨重新笑了起来,“当然,这一切只是我的空想,毕竟身为人类的您已经死去了。”
仇文大概听懂了;“你是想说你变了吗?”
“人每时每刻都在变。”杨春雨勾唇说。
“可是你为什么变得那么大啊?”仇文不能理解。
“我不想过度剖析我的人生,不过您得不到一个答案大概是不会离开的。”杨春雨撑着自己的脑袋,用无比平静的语气道,“因为他们都死了,有一个还是饿死的。”
仇文有些懵:“怎么会饿死?你在基地里不是管很多人吗?你的家里人会没有饭吃吗?”
“啊,是啊。”杨春雨扯了扯嘴角,“为什么呢……”
她躺在了椅子靠背上。
仇文盯着她,一动不动。
杨春雨指了一下门口的位置:“您可以走了。”
“啊?”仇文有些懵,“可你还没有说,所以到底为什么?”
杨春雨:“……您一定要问得这么详细吗?”一般人话聊到这儿也该识趣了吧,哪有怼着人伤口挖的。
仇文挠挠头:“可就是很不对劲啊,你的家里人为什么会饿死的?”
杨春雨受不了了:“那年我被处分关起来了!资金全部被冻结,我爸以为我真的干了什么缺德事,受不了就自杀了。我妈身体不好,被病毒感染进医院了。家里就剩我奶奶,我奶奶为了省医疗费的钱,半个多月没吃饭,后来她也吃不进去了,饿死了。”
仇文的眼睛越睁越大。
杨春雨继续:“我妈的感染不可逆,最后是安乐死的。”
“我被证明无罪放出来之后什么都没了,您能明白吗?什么都没了!”杨春雨的手攥紧了茶杯,骨节发白,“我不敢想我父亲和奶奶死之前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但我知道我的母亲在意识混沌时一直在哭,她让我把她带回家去,她害怕。”
“您不了解现在人类基地里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杨春雨对仇文说,“您只需要知道,杨文志那孩子不需要跟我扯上太多的关系。如果他能想办法让自己人格健全,那是他的本事。如果他实在摆脱不了楚楚可怜的困境,那就是他的命,他就该那样。”
杨春雨只知道一件事,过去那虚无缥缈的陷害都能对她的家人造成这么剧烈的影响。现在她所做的事……
只能说杨文志那个孩子得想尽办法脱离对“母亲”与“家”的奢望。
“他大概率会摆脱那种懦弱的情绪。”杨春雨冷声道,“他还有个弟弟,他很喜欢那个弟弟。”
杨春雨几乎没有管过自己的小儿子,杨文志很喜欢自己的弟弟,他已经习惯去照顾那个孩子了。如果杨春雨出事,哪怕杨文志这孩子真的是个走不出来的窝囊废,他也会被他没有自理能力的弟弟捆绑着活下去。
他弟弟长大还需要那么久的时间,这些时间足够杨文志挣扎着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如果再找不到……那就算了吧。
“很遗憾,我确实没有那么喜欢他们。”杨春雨说,“我不打算参与他们的人生。”
杨春雨说到这里情绪已经很不好了,她想强硬地送客,然而还不等她开口,仇文就跑到她身边相当自然地把她抱了起来:“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要总苦大仇深地坐在办公室里了,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等等!”杨春雨被迫坐在了仇文小臂上,仇文像是搂小孩一样地环着她。
仇文完全不管杨春雨的抗议,架着杨春雨就往外跑:“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地方吗?要不要我带你去陆地玩一玩?”
“不,你快把我放下来!我都四十多快五十了!!”杨春雨完全接受不了仇文这冒昧的行为。
“你在脸红心跳!我知道!这是害羞!”仇文不认为四五十岁和十一二岁有特别大的区别,“上次我带文志去!这次我带你!”
“我有工作!!”
“明天工作也行啊,就算是害人也不着急现在害吧。”
杨春雨:……
啊!不是!这丧尸完全听不懂人话啊!
三十分钟后。
仇文和杨春雨一起被警卫员提溜进了关敬英和中央基地人员的会议室。
他们已经习惯了仇文到处乱窜,所以他们只把震惊的目光落在杨春雨身上。
杨春雨深吸一口气,她微微一笑:“各位可能有些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