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朝中有不少肱骨之臣,他们对朝廷尽心尽力,若见官家封二十多岁的少年郎为参知政事,难免会寒心……”
这话若放在从前,官家兴许会觉得王安石是以大局为重,但如今……官家只摆摆手,道:“这件事,朕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王安石却不肯作罢,还继续道:“官家三思啊,这件事非同小可……”
官家却对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冷声道:“朕圣旨已下,怎么,王大人这是打算抗旨?”
这话就说的太严重了些。
王安石不敢再多言。
从前苏辙不在,他莽撞些就莽撞些,毕竟朝中大多都是他的人,官家不重用他还能重用谁?如今苏辙回来,他不敢也不会与官家硬碰硬!
王安石只能告退。
恰逢又有官员求见官家,苏辙便也退了出去。
深秋的天,放眼望去一片萧瑟,就连巍峨雄伟的宫殿似乎都是灰蒙蒙的。
但苏辙却是心情大好。
若他没记错的话,历史上的苏辙最高官至参知政事,但那却是几十年之后的事,照这般速度下去,他很快就能当上宰相啦!
与他并肩而行的王安石却是脸色铁青,低声道:“子由啊,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
“先前我想着你对我有恩,不管我们闹到哪个地步都会对你网开一面,可如今看来,却是我妇人之仁,若是你不在世上,就不再会有今日这等事!”
他后悔。
后悔自己没在苏辙辞官之后杀了苏辙,即便官家怀疑他,却因没有证据,顶多将他冷落一阵,不会将他怎么样的。
“王大人却比我想象中更加心狠一些。”苏辙看向他,面上笑意更深:“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初我对王大人有恩,没想到如今你却打算要了我的性命。”
“只是您能想到的事,下官也能想到,若下官死了,您也活不长的。”
“下官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数十万贯钱买您一条命,想必很多人感兴趣的。”
“不瞒您说,我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当日辞官如此,今日回朝更是如此,还望王大人三思。”
他笑着继续往前走,不急不缓道:“当日王大人提起巨鹿郡公父子是满脸鄙夷,没想到如今却要走上巨鹿郡公的老路,可惜啊可惜,可惜我从前还以为王大人是个君子……”
王安石被苏辙说的是哑口无言。
他敢杀苏辙吗?
敢倒是敢,却是不会。
他不想一辈子自己身上背负骂名,如今想要吓唬吓唬苏辙,却发现这人一点都不怕。
苏辙压根没搭理王安石的意思,径直回家去了。
苏家上下所有人见到苏辙平安归来,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可惜下一刻他们就听说了苏辙升官的消息。
有人高兴,有人难受。
苏轼与陈太初自是高兴不已,直言以苏轼的才学若赋闲在家,实在是太浪费。
程氏与苏八娘等人却是唉声叹气,用她们的话来说,什么抱负什么志向都是假的,唯有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在一起才是真的。
特别是那程氏,更是红了眼眶:“……你们几人入朝为官一日,我这心里就不踏实一日,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只用担心六郎一人,没想到你这孩子又闹出这等事来!”
苏辙很是无奈。
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他觉得程氏这话也没错。
他原以为苏洵懂他,谁知道从前一心想要走科举入仕的苏洵也是微微颔首,看样子很是赞同程氏的话。
苏辙没法子,只能耐着性子劝程氏。
可她不劝还好,一开口相劝,程氏的眼泪落的是更厉害了。
苏辙只能看向苏轼。
苏轼笑着上前,一把就搂住程氏的肩膀:“娘,您这是做什么?别人儿子升官,那是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到了您这儿却是哭哭啼啼的”
"您以为八郎赋闲在家,就能一辈子当个富贵闲人吗?"
“王安石哪里会放过他?哪里会放过咱们?”
“想必是王安石知道官家如今还惦念着八郎,所以不敢下手,再过个一两年,官家对八郎的感情淡了,王安石就会下手的。”
“有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唯有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
“当然,八郎对王安石有恩,兴许王安石不会这样歹毒,但以王安石的性子,卸掉八郎一条腿一只胳膊,要八郎以后再难入仕这等事,我想他还是做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