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苏辙年纪太小,苏轼年纪也不大,他不好一本正经与苏轼说什么“一码归一码”、“做人该圆滑些,不然以后要吃亏”的道理。
他说了,苏轼也是听不懂的。
他只能郑重与苏轼强调一番。
即便你不喜欢程家人,不喜欢程二舅母,但你丢的是程二舅母给我的金镯子。
这,是我的东西!
苏轼愣了一愣,继而才一本正经道:“八郎,二舅母对娘不好。”
“她坏,她的东西也坏!”
“我们不要!”
他最喜欢的就是苏辙,理所当然觉得苏辙会和他同一战线。
苏辙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却依旧正色道:“这是我的镯镯!”
“我喜欢镯镯!”
两个小胖子四目相对,眼神里都带着坚持。
最后还是苏轼坚持不下去,嘴巴一瘪,转身就投入程氏的怀抱:“娘,我不喜欢二舅母。”
他指着苏辙,有种苏辙背叛了他和程氏的感觉,更是告起状来:“娘,我也不喜欢八郎了。”
苏辙:???
他只听说过爱屋及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恨屋及乌吗?
苏轼伤心极了,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别说苏辙,就连程氏还是第一次看到苏轼这般伤心,甚至就连苏轼偷懒不愿写字被打了手板心,都没至于此。
程氏拍着苏轼的背,柔声道:“六郎,八郎说的没错,这镯子的确是你们二舅母给八郎的东西。”
“你摔了八郎的东西,八郎都没生气,你怎么哭上了?”
“你听娘与你说,如今虽国泰明安,却也有不少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这样一个金镯子若换成粮食,你知道能养活多少人吗……”
可苏轼根本听不进去,依旧哇哇大哭。
哭的苏辙脑门子一抽一抽的。
他这个哥哥,真是个小犟种啊,也难怪日后当官了老是被贬。
他虽不认同那等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不做实事之人,但圆滑并不等同于此,只有站的够高、走的够远,刚正清明才能为人称颂,若不然,不仅会成为众人口中的迂腐之人,更会吃尽苦头。
历史上的苏轼不就是如此吗?
苏辙见苏轼几欲哭晕了过去,摇了摇头,索性吃起甜瓜来。
眉州虽比不得汴京繁华,但也是有冰卖的。
像有些家中富裕的,更有冰窖,比如程家。
苏家如今可是没钱买冰的,但苏辙觉得这凉飕飕,甜滋滋的甜瓜吃起来也不错,更是拿起甜瓜凑到苏轼嘴边。
若换成从前,苏轼定笑嘻嘻就着苏辙的手吃起甜瓜来。
哪个吃货能拒绝好吃的?
可今日苏轼当真是生气了,啜泣着看了他一眼,就别过头去,以此来彰显自己与他一刀两断的决心。
苏辙觉得有点好玩。
他原想着以苏轼的性子,不出一日就能与自己和好如初。
可他很快发现,自己到底太低估了苏轼的犟脾气。
翌日一早,苏辙前去正院时,碰上了去寻苏洵启蒙的苏轼,他笑眯眯喊了一声“六哥哥”,苏轼是板着一张小脸,转身就走。
到了正院,苏老太爷刚得了苏涣从阆州捎来的青核桃,叫大厨房剥了嫩嫩的青核桃拌,用胡瓜,木耳凉拌,最后滴上几滴芝麻油,清脆解渴,味道很好。
苏辙吃着不错,便要任乳娘给程氏与苏洵处送了些,在书房启蒙的苏轼原吃这青核桃吃的开心,可一听说东西是苏辙叫人送来的,再不肯吃,一边练字一边咽口水。
甚至于到了用晚饭的时候,苏轼见苏辙并未留在正院用饭,而是回来用晚饭,将菜一夹,就迈着小短腿回房了……
苏辙等人看的是面面相觑。
苏洵昨夜就听程氏说起这两个小儿之间的闹剧,如今笑道:“看不出六郎脾气还挺大,也不知道随了谁。”
程氏无奈道:“反正不是随了我。”
苏洵瞧着苏轼那浑圆且倔强的背影越走越远,直道:“就随他去吧。”
“这件事八郎没错,六郎虽有错,却也是小孩子心性,一心维护你,也不算有错。”
“有些道理啊,等着他长大就知道了。”
寻常人家都是严父慈母。
可程家三房却是反了过来,严母慈父。
苏辙看着苏轼的背影,意识到这件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用过晚饭,苏辙就坐在院子里木盆里洗澡。
说是洗澡,也可以说是玩水。
任乳娘先用澡豆给他洗一遍,再换了清水将他放在盆子里玩一会。
任乳娘虽不识字,但自有养育孩子的经验,用她的话来说,小孩子睡觉之前多在水里泡一泡,浑身通透,夜里自然睡得香。
任乳娘是个耐心的,还坐在一旁给苏辙说故事。
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乡间趣闻。
苏辙听的认真极了。
扫眼间,他见到春桃匆匆忙忙进了主间,没多久,程氏就与她一块出去了。
一直到苏辙睡觉之前,程氏都没回来。
苏辙频频朝外张望,嘴里更是呢喃道:“娘!”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