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绮三个字说出口,白小川颤抖得更厉害了。
可他受伤太重,根本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挣扎痛呼,崔云昭也只能听到他重重的喘息声。
很重,仿佛有巨石压在胸上,只要不努力挣扎,下一刻就要被压垮,彻底死去。
白小川真的很坚韧,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有死去,他挣扎到现在,不知在挣扎什么,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或许,他挣扎活着,等的人就是崔云昭。
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定。
白小川喘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崔云昭。
他的眼睛里一团血丝,早就没有初见时那般清澈,只剩下浑浊和茫然。
他看的其实是崔云昭手里的帕子。
当目光触碰到那条帕子时,白小川又颤抖了一下。
崔云昭没有多余的时间同他表演,她很平静问:“白小川,我问你,我崔氏四姑娘的手帕,为何在你衣裳里?”
白小川依旧重重喘气,这一次他收回目光,闭口不言。
崔云昭淡淡笑了一声。
“白小川,你若是不说,我就把这些拿回崔氏,当面问四妹妹,你意下如何?”
“不要!”
白小川惊惧交加,下意识出声打断,可这两个字一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话已经说出口,就没什么再好隐瞒的,白小川努力撑起上半身,半躺在地上,歪着头看崔云昭。
“我就知道是你。”
“当时,当时我被从霍檀手下调走,我就知道是你发现了什么。”
他说话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可崔云昭却能听得很清楚。
“对,是我。”
“是我发现你同百姓索贿,放出许多军匪,所以让霍檀把你踢出队伍,不想让你这个祸害留下来。”
崔云昭的声音依旧清冷无比。
对于自己的事情,白小川似乎毫不在乎,他只是哑着嗓子冷笑一声,然后才喘了口气,道:“那手帕,是我捡的。”
他还在抵赖。
崔云昭寻了一张还算干净的凳子坐下,慢条斯理道:“你没进过崔氏,不知崔氏是什么样子,崔氏小姐身上的东西,又是这样亲手所做的手帕,是不可能随意拿出去的。”
“你手里的帕子,要么是你偷的,要么是崔云绮给你的,不可能是别的原因。”
崔云昭语气很笃定。
白小川反而沉默了。
崔云昭顿了顿,又道:“如今我是什么身份,你想必也清楚,我一句话,就可以让崔云绮在崔氏过得艰难。”
“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吧?”
崔云昭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就被白小川厉声打断了。
“你!歹毒!”
崔云昭倏然笑了:“对,我是很歹毒,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
白小川再度沉默了。
他努力喘着气,听起来肺里都漏了个窟窿,万分痛苦。
“我是在药局偶遇的四小姐。”
崔云昭注意到他的用词,浅浅勾了勾唇角。
白小川已经时日无多,现在被崔云昭逼迫到这个地步,似乎也不想再继续挣扎,已经在回忆往昔的幸福时光了。
“当时我身上的烧伤很重,每日都疼得睡不着觉,手里又没什么银钱,便只能去药局碰碰运气,还好,药局都很心善,给我调换了最便宜的药,晚上勉强能安睡。”
“有一次我碰到了四小姐,当时我有些发烧,没有看路,不小心同四小姐撞到了一起,实在是僭越了。”
用词都很讲究。
崔云昭耐心听他说下去。
“四小姐身边的丫鬟还训斥了我几句,倒是四小姐没有生气,反而关心我究竟为何,后来听说我是个长行,又受了重伤,还好心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去买药。”
崔云绮倒是出手阔绰,又心地善良,真是个好姑娘。
白小川不需要崔云昭的回应,他自己沉浸在过往时光里,脸上甚至慢慢有了笑容。
“后来又偶遇了几次,四小姐知道了我的遭遇,便说让丫鬟每月给我送五两银子,让我好好吃药,好好治病。”
白小川低低笑了起来:“我是真的很感谢四小姐。”
“要是没有她,我早就疼死了。”
白小川这个人工于心计,满嘴谎言,他的银钱是哪里来的,霍檀早就审问出来,有那么多人的证词,不可能弄虚作假。
或许崔云绮的五两银子很重要,但绝对比不上他吃用的那些药,那些名贵的酒水,他的收入来源更多的是花娘娘和花郎君。
他却把两个人的相遇说的这么美好。
一个可怜,一个善良,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
但崔云昭依旧没有说话,她安静听白小川继续说:“四小姐这样好,我自然慢慢喜欢上了她,从趁着有一次她不注意,我就偷了这条帕子。”
“你说得对,这帕子是我偷的。”
白小川苦笑出声:“我一个一无是处的长行,身上还有重病,如何配得上金尊玉贵的崔四小姐,所以我偷了帕子之后,就跟四小姐说我的病好了,让她以后不用再给我送钱了,后来,我跟随队伍来到了伏鹿,再也没见过四小姐。”
白小川说到这里,甚至流出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