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昭和霍檀谈话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后来排骨汤都冷了。
崔云昭心里平静许多,人也放松了,此刻才觉得腹中空空。
她瞥了一眼汤,正想着唤梨青过来热一下,霍檀就摆了一下手。
他起身把茶壶拎起来,换了瓦罐放在了茶炉上。
很快,堂屋中就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肉香味。
崔云昭笑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不应该吃饭的时候说这些。”
“是我先开的口。”霍檀道。
他总是这样的,所有的错误都是他的,从来都不会因此埋怨崔云昭。
霍檀看向崔云昭,听着汤锅里的咕嘟声,忽然开口:“娘子,其实成婚以后的每一日我都很开心的。”
“我觉得我们会很合适。”
霍檀如此说。
崔云昭抿了抿嘴唇,她浅浅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羞涩,又有着说不出的愉悦来。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霍檀确实会说话。
当崔云昭谢下心防,认真听霍檀的话,她就会发现霍檀话里话外都是关心和坦诚。
崔云昭见霍檀还在看她,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用饭吧,你不饿啊?”
霍檀大笑一声,也跟着放松下来。
“用饭,用饭。”
两个人继续吃饭,崔云昭就慢慢说自己要施粥的事情。
霍檀听完,就道:“今日我去军务司,恰好见到了吕将军,将军也有些忧心城外的流民,武平那边的流民越来越多,已经把北城门外面的棚户房都占了。”
霍檀说:“我同他说,这样天寒地冻会冻死人的,若是流民饥寒交迫,恐出事端。”
他这般说着,起身把瓦罐放回桌上,给崔云昭盛了一碗热汤。
“吕将军也说有些棘手。”
“他询问崔参政,参政的意思是,应当尽快安抚流民,给予粥食和衣物御寒,在大寒来临之前,应当安置好流民。”
这谁都知道。
可粥米哪里来?衣物哪里来?又要安置去哪里?安置之后又要如何生活呢?
往年流民少时都是默认安排他们住在棚户房中,因为流民也并非想要留在博陵,他们只是因为灾祸战乱,不得不逃离家乡。
等到战火结束,他们还是要回到家乡去。
不是人人都有勇气背井离乡的。
衙门给安排了,他们回头又要走,不给安排,还要闹事。
无论如何都棘手。
尤其今年武平战事起,距离博陵又这样近,才引来大批流民。
吕继明是个做将军的料,却不擅长处理政事,当时崔序找到他时,两个人才一拍即合。
但崔序此人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崔云昭问:“郎君是如何想的?”
霍檀想了想,说:“还是得叫他们有事情做,能养活自己,棚户房在城外年代已久,数量越来越多,拥挤一些是能住人的,就是这份差事不好办。”
崔云昭点点头。
她慢慢喝了一口汤,汤中加了红枣和莲藕,有一股清甜味道。
“郎君,我记得从博陵到伏鹿的水路一直没有通。”
崔云昭斟酌着开口:“伏鹿位于中原要地,四通八达,水路畅通,可也正因此,易攻难守,不像汴州有龙青山作为屏障。”
霍檀听得很认真,表情也有了变化。
他在一点点回忆伏鹿地图。
“但你看位置,若是从伏鹿到博陵这一条长安渠能重新开挖,那么快船一个时辰就可以从伏鹿抵达博陵,这样一来,伏鹿跟博陵就可以作为一个完整的守卫要地,两边可以灵活调兵。”
霍檀忍不住看了崔云昭一眼。
崔云昭笑了一下,问:“怎么了?这个想法有什么问题?”
霍檀摇了摇头,但又点了一下头。
他若有所思道:“娘子的想法很独到,这个做法也是极好的,这一条长安渠因为早年淤塞,一直没有清疏,以至于从五年前便荒废了,从博陵到伏鹿便只能绕一下怀阳山,即便骑快马也要半日才能到,步行几乎要一日。”
其实博陵到伏鹿并不远,当年会开挖长安渠,就是为了方便行走,可后来朝政混乱,各地府衙一门心思都是征战,对于治下问题几乎荒废。
长安渠堵塞了,就一直堵塞,没想过要清淤。
若是能清开,对于伏鹿和博陵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一项举措,最要紧是可以两方联手。
崔云昭心里很清楚,节度使郭子谦可不止看中一城一地,对他来说,岐阳太小了。
天下之人,谁不想要伏鹿呢?
现在伏鹿是由天雄节度使封铎临管,未归属天雄管辖,因为早年的战乱,才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
伏鹿其实是有些尴尬的。
郭子谦和封铎一直都不对付,现在又有伏鹿横在中间,就看两人想要如何动作了。
这些事情,对于已经见证过一次的崔云昭自然早就有了答案,但她也知道,当年伏鹿那一场争战死伤无数。
若是能少死一些人,少流一些血,那崔云昭这一世也不白活。
重生回来之后,她就在想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