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这孩子也越来越不擅长跟人交流了,只要一出现在梁永翰的视线里,就会受到与自己同为皇子但却更受宠爱的哥哥的欺负和肆意嘲讽。
七岁八岁狗见嫌的年纪,根本没有什么正确的善恶观,况且这个头戴金冠的孩子,梁永翰,他的同母哥哥是大梁现在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于是更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连话都说不好的无名皇子跟梁永翰起争执了。
李春昼看了一会儿,就无趣地移开了视线,她调转方向,面朝着另一面没有夕阳的天空坐好,背后的荒唐事李春昼无意去管,先不说她现在根本没有实体,连拿起小石头砸那群小孩都做不到,就算真的去帮了忙,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人要是自己立不起来,谁扶都没有用。
李春昼现在的状态不需要进食,于是她就坐在树上看了整整三天太阳。
尽管不想关心,但是宫里的一切闲事杂事还是从余光里闯进她的视线,这三天里梁永翰总是借着自己的地位高人一等,嘲笑小哑巴(李春昼给那孩子起的外号)的出身低微,甚至明目张胆地羞辱他。
因为梁永翰的地位和受宠程度,小哑巴只能默默忍受,李春昼不知道这样的情形会不会使得那孩子倍感孤独和无奈,或者说他这个年纪究竟能不能懂得什么叫自尊和痛苦,会不会不懂比较好呢?
李春昼认真观察过,即使一直处于一个被排挤、被忽视的角色里,遭受着不公平的对待,这个小哑巴不论人前人后,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于命运的怨恨和对兄长的嫉妒,同时也没有滋生出对未来的渴望和对改变命运的努力。
他很平和,但是也确实很懦弱。
李春昼理解不了这种人,因为她属于从小就具有极其强大的竞争意识和能力的那种人,一部分是天生的性格使然,一部分是环境造就了她。
因为从小耳濡目染,李春昼见过各种各样在青楼里讨生活的姑娘,她也知道自己美貌,而且很早就学会了如何利用这份美貌去吸引别人的注意,她懂得如何使用眼神、微笑和举止去吸引异性,也懂得如何用言辞和行动来讨好人心。
但是在生长为明艳的牡丹花之前,李春昼就已经拥有了野草一样的性格,野性骄傲且韧性十足,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野蛮地、蓬勃地、抓住一切有利于自己的资源积极向上生长。李春昼是不怕跟人去争的那种孩子,因为她的样貌给了她底气和资本,这种自信,伴随着她的成长,逐渐演变成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春昼的美貌和技巧也让她变得越发出色。成年后,她已经懂得了如何将自己的美貌运用到极致,也懂得如何在人群中吸引目光,如何让众人为之倾倒,如何在众多追求者中不动声色地把控全局,坦然地接受一切爱慕讨好还有嫉妒反感。
不管缺少了人生中的哪一部分,都不会让李春昼变成如今的她自己。
李春昼坐在树上发呆的第五天,宫里死了一个人,一个很年轻的妃子,因为流言传说她跟一名皇子之间的关系纠缠不清,被年近五十,后宫三千的皇上赐了白绫。
就吊死在李春昼坐着的这一棵树下面。
李春昼也尝试过下去阻止,但是不管怎么尝试,她都离不开这棵树。
李折旋说是因为这时候李春昼的肉/体还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她的意识没有附着物,太微弱了,所以他把李春昼的意识放在了这棵树上,只有等他的意识密度足够大时,才能帮她凝聚出实体。
与那名妃子传出绯闻的皇子原本也是竞争皇位的有力人选,但是出了这件事以后很快就被皇上剥夺了身份,软禁起来。
宫妃死去的第二天,宫廷里的氛围更压抑了,气势恢宏的宫殿之下,宫廷内的规矩条条紧严,宫人们低头谨言慎行,生怕触犯了什么禁忌。宫中的红墙黄瓦看似热烈奢华,实则透露着一种沉重的权力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李春昼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梁长风这么讨厌这个地方,活在这里的人,徒有人的形象却没有人的尊严,所有人都是王朝的囚徒。
来到这个时间段的第七天,李春昼第一次对每天晚上都悄悄来树下哭的小哑巴搭话。
月光下,紫色的花海好似瀑布一般欲要倾斜下来,李春昼长长的黑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歪着头,轻声问:“喂,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