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昼任由李三春抱着自己。
扪心自问,李春昼不是不知道李三春对她的感情别有用心,也不是不知道李三春赚的钱都不干净,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人可以说春华楼的老鸨是个见财眼开唯利是图的娼妇,但是李春昼不可以。
这具身体的爹娘生下了她,然后又用二两银子将她与他们之间的缘分断了个干净,所以对于李春昼而言,亲生父母对于自己而言是没有恩的。
春华楼的老鸨李三春,把李春昼从四五岁养到现在,给她饭吃,教她认字,教给她笼络人心的手段,然后又用她来赚钱,对李春昼而言,李妈妈也是没有恩的。
但是李春昼很小的时候,李妈妈怕她梦魇,常常抱着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在曾经那间屋子里,现在房门上还有个只到腰际的小门把手,那是李三春特意给她做的;小时候每天晚上临睡前,李三春都会给她唱小曲儿哄她睡觉,夜里反复起来看她有没有踢被子;从街上回来时单独给李春昼买烧鹅,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举着黄面做的灯给她照眼睛、照耳朵;李春昼生病的时候,李三春变着法做好吃的,就为了让她能多吃一口。
李三春对于李春昼而言,是一个会因为担心她,所以一整晚难以安眠的人,是一个永远给她留着一间小院的人,是一个搂着她的肩膀喊她女儿的人,是一个从小养她到大的人……
甚至当年李春昼的容貌刚刚长开,一个醉酒的客人拉着她的手要把她往自己房里拽,李春昼下意识喊了声“娘!”,本来在前面抽着烟杆跟别人说笑的李三春愣了一下,旋即转过头立刻朝她这边跑过来,一边撕扯那个有钱有势的客人,一边拼命大喊:“别碰我女儿!”
即使那时候春华楼地位还不稳固,李春昼也不是名冠京城的牡丹娘。
对于李春昼而言,这些细细碎碎的过往和照顾,都是天大的恩情。
李三春不让她多吃东西,李春昼便真的没有耍小心思。
明明她身边有李折旋,自己又是二皇子身边的红人,各种山珍海味,珠翠之珍,怎么可能想吃又吃不到。
但李春昼也只是在接客的时候偷吃两口糕点而已。
即使李三春给她的爱不是纯粹的干净的,但那也的的确确是爱,在李春昼浅薄的人生中,即使是这么点可怜的爱,也是她舍不得放手的东西。
***
因为昨天金吾卫查案,跟杏兰聊得好好的王汝玉三人被强制驱赶出春华楼。
所以今天来到春华楼以后,王汝玉依旧点了杏兰,她昨天答应过,要把《红楼梦》这本书带给杏兰。
王汝玉跑了好几家书肆,最后在小书贩那里,找到一本最适合初学者读的版本,里面还带着插画。
杏兰拿到书以后很惊喜,没想到王汝玉他们真的会如约带着书来见她。
杏兰不认识几个字,但是能看得懂插画,王汝玉便给她念她感兴趣的章节,解释给她听。
还不到中午时分,春华楼的大堂内就已经坐了不少人,除开情/色业务,春华楼的大厨手艺其实也相当不错。
有个年轻公子是杏兰的常客,远远看见杏兰便眼睛一亮,摇着扇子走过来,轻浮地摸了把她的脸,跟她调笑起来。
杏兰在王汝玉面前有些不自在,推拒着他的手,强笑道:“卢公子,我正陪其他客人呢……”
对杏兰动手动脚的年轻男人,名叫卢少飞,家中颇有权势,京中的权贵他都认识,卢少飞扫了一眼杏兰旁边的人,见没有自己不能得罪的脸,便毫不在意地继续对杏兰毛手毛脚。
他看杏兰今天居然捧着一本书在看,故作惊讶地大呼小叫道:“你这是……在看书?!”
杏兰有些脸红,还有些莫名的羞耻,好像觉得自己原本就是不该碰书的一样。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哈!”卢少飞其实长相不算丑,但是常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眼下青黑很重,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他用力地捏住杏兰的脸晃了晃,“妓女也会读书了,真是稀罕事儿!怎么样,你一个女人能看得懂吗?奥~我知道了嘿嘿,你拿着书,肯定是为了更好地钓凯子,是吧?”
杏兰平时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此时此刻却像是被扒光了站在太阳底下一样,无力争辩,整个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诶,说话啊!这书,你能看得懂吗?”卢少飞见杏兰涨红了脸,邪笑两声追问道,见杏兰不说话,他便得意洋洋地说:“果然,我就知道,这种圣贤书你们女人理解不了的。”
王汝玉看不下去,冷着脸站起来。一旁的严清泽也跟着站起来充场面,她上前打开卢少飞搭在杏兰身上的手问:“你什么意思?”
臧冰也站起来,慢斯条理地说:“圣贤书得用几把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