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是个完美的控场者,整个春华楼的氛围调动和姑娘们的来去都要经过她的手,既要维持好在客人和姑娘们面前的话语权,又要有亲和力,不仅说话的语速要控制好,同时她的眼睛,笑容,动作都必须完美地跟随着对方。
除此之外,每每开张做生意的时候,李妈妈的眼睛还要随时关注春华楼里各处动态,以防止有客人喝醉了闹事,或者是性子不合的姑娘当众撕扯起来。
在毕袁思说出这番要见花魁的话以后,李妈妈就笑了,她说:“我们家花魁自然是有的,只是她一向不见生客,郎君要是不介意,我找位漂亮姑娘来陪您喝酒可好?”
今年的花魁大选还没有开始,李妈妈口中提到的花魁指的自然是去年的花魁谷夌凡。
整个平康坊里,妓子的身份等级划分很严格,而来这里消遣的熟客也知道根据自己的身份和财力选择合适的姑娘,像谷夌凡和李春昼这种头牌几乎都只接待上层的达官显贵,其他客人要见头牌,往往需要提前很长时间预约。
所以毕袁思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就显得有些唐突,看他这幅不懂规矩的模样,李妈妈也没生气,毕竟这位郎君还算有张风流倜傥的好皮相,老鸨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要想见我们家夌凡,郎君至少要提前来三次,等夌凡同意了,我才敢让她见您啊。”
真正有如此财力的,才会被花魁奉为上客,更别说谷夌凡一向走的都是恃才傲物的才女路线,她的客人多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公子,向来不缺一掷千金的财力。
而即使有这样的财力,如果入不了花魁的眼,老鸨也不会逼着花魁接客。
春华楼有二皇子做后台,自然不怕得罪客人。
毕竟就算客人再怎么有权有势,难道还能大得过皇家?
毕袁思毫不犹豫地甩出一袋金子,强硬地问:“这些够不够?”
李妈妈赔笑着说:“这不是钱的问题……”
毕袁思又扔出一袋金子,继续问:“现在呢?”
李妈妈不说话,他就一直掏钱,大有用钱撬开老鸨的嘴,让她改变主意的意思。
周围渐渐响起了起哄叫好的声音,李妈妈的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以前不是没碰到过难缠的客人,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无礼的人的确不多。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小声的议论声,李春昼心有所感似的扭头往后看去,果然是谷夌凡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走出来。
事情闹得太大,堂下的消息也传到了谷夌凡耳朵里。
李春昼望着她那张熟悉的脸,哼了声,装作毫不在意地撇过头。
李春昼对谷夌凡的感情其实有些复杂,因为主动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搞成这样的人并不是她,而是谷夌凡。
曾经就连客人误以为两人关系不合,谷夌凡都会生气,后来她对李春昼的态度却忽然冷淡下来,不仅在各种场合主动说两人不是朋友,而且只要别人一在她面前提起李春昼的名字,谷夌凡就会冷下脸。
而李春昼也说谷夌凡性子孤僻,心高气傲,说自己跟她不熟,强调自己总有一天会将谷夌凡赶下花魁的位置。
两人在外面都放过不少狠话,然而其实李春昼自己也说不清楚两人的关系究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系铃铛的人不是她,所以她也解不开两个人之间的结。
李春昼明明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她因为刚离开家,没有安全感,总是跟在老鸨屁股后面到处跑,李妈妈不方便照顾她,便把李春昼交给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谷夌凡。
谷夌凡牵着李春昼的小手,拍拍自己膝盖,主动对她说可以坐在自己腿上,还夸李春昼乖,李春昼到现在还记得谷夌凡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感觉。
少女的怀抱真的柔软又温暖,李春昼始终都无法忘记那种甜甜的,像是掉进云朵里一样的感觉。
京城里爱看热闹的闲汉们也总拿她们两人之间的事当乐子,津津乐道她们之间争奇斗艳的往事,臆测两人之间虚与委蛇的姐妹情谊。
然而少有人知道,谷夌凡与李春昼曾经的关系是真的很好。
……只不过后来的恨也是真的,李春昼回过神来,谷夌凡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既然是吵着要见谷夌凡,那么她肯定是要出来看看的,但是谷夌凡也只是站在楼上远远地看着,没有要下去接客的意思。
她没必要为了毕袁思自降身价。
眼看李妈妈和毕袁思僵持不下,李春昼干脆走下楼梯,抱住老鸨的胳膊,眉眼弯弯地说:“妈妈,既然梵奴没空儿,不如就让我陪几位公子小酌一杯?”
毕袁思几人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李春昼时,脸上都有一瞬间带着惊艳之色的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