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华书院,江宁府方圆百里,最著名的一所书院,号称是有教无类、树人无数,从这里出身的文官又以声名清贵、官誉良好而著称,是故向来是江南读书人的胜地。
精舍中,二先生正在和华大先生饮茶,二先生因酒色而苍白的脸上,却透着不一样的精光:“孔儒兄的信收到了?”
“孔兄的意思是,不妨一试。”华大先生平静地道。
“如此一来,北方的同仁大概也没意见了,不过孟兄的意思,看看是否真的是志同道合。”
鲁东孔家,号称儒门世家,铁打的孔家,流水的王朝,至于那孟兄,则是孟子一脉当代的传人。
虽然儒门山头无数,彼此间更是时常打得头破血流,但是在关键问题上,却是从不含糊,以文驭武方是正道。
正在这时,几位年轻书生急匆匆跑来,焦急地道:“不好了,山长,有人强闯、他们——”
“每逢大事需静气,我平常是怎么教你们的。”华大先生满脸威严地道。
书生顿时脸色一紧,深吸了口气,好一会儿,平复心情后才道:“山长,那寇仙人,不,是寇立蛮横无理,连拜帖都无,便欲强闯山门。”
“然后呢。”
“然后书院中十几个急公好义的同窗便欲与其理论。”书生脸色一红,“谁知此人粗鲁得很,将那些同窗衣服扒掉,倒掉在树身上,好多村民正在围观。”
华大先生面色一黑,怒斥道:“此等大事为何不早说,书院百年声望,你担负得起吗?”
书生顿时面色一僵,这不你说的要平心静气的嘛。
“快通知官府,让他们调衙役过来,何二!吾辈声誉受损,有何可笑之处!”华大先生见二先生嘴巴咧开都合不拢了,忍不住怒叱道。
“大先生啊,你以为以那位的身手,莫说衙役了,便是官兵来了又有何用,除非是天兵天将下凡,才有可能捉拿了他。”
华大先生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一皱,书生碰到兵,有理说不清,书生碰上更加暴力的书生,不管有无道理,那都没卵用了。
又一个书生匆匆跑来,道:“山长,华学长也下去了,说是要跟对方理论。”
“胡闹!”
华南峰不仅是书院中的精英,更是他的亲生儿子,若是再被扒了衣服什么的,那可是一辈子的污点。
华大先生想要亲自下山,但又担心他若是亲自出面再劝不动的话,那就彻底没了转圜的余地,顿时把目光盯向二先生,意思很明显。
二先生懒散地摆了摆手,道:“别这么望着老夫,寇朋友我熟悉得很,想当初我们俩合作,杀遍整个青楼,他虽然不大度,但也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必然是你们书院的书生先招惹了他,等他把气出了,自然就没事了。”
“如此心性,怎能担当重任。”华大先生愤愤不平。
“要的就是这股精气神,不然怎么镇服那些武夫蛮人。”二先生反驳道。
过了片刻,华南峰失魂落魄地走了回来,衣衫倒是整齐,只是神情落寞凄惨,倒像是被折辱了不止一次。
“南峰……你无事吧。”
“我败了。”华南峰长叹一声,掉头便走。
“师兄他与那寇立论诗论文论经义,都是不分上下,不过最后那寇立提笔给书院送上一联,华师兄无言可对,只能掩面而退。”另一位书生解释道,言语之间,已经不全是恐惧厌恶,还夹杂着一分敬佩。
“哦,写的何物?”这下子,连二先生都好奇起来。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听到这一句对联,两位儒家大师不远处,一位正在低头摹字的少年忽然抬起头,道:“学生去一趟吧,夫子。”
这位少年面色普通,唯一出彩的便是那双眼眸,温润如水,晶莹剔透,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内心,真应了老子那句话,上善若水,水不争而利万物。
“文先,你——”
“让学生去吧,我也想见一见这一位寇仙人。”
仲文先,白马神童,两岁识字,四岁熟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五岁与夫子辩道而不输,不足十岁,便已有大儒水准,被冯老翰林认为有王佐之才,若非担心神童早夭,要熬一熬他,今科乡试,便是他扬名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