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山,侠拳,齐家武场,“吱呀”一声,靠后门的窗户上,十六七岁的齐狮燕一个干脆利落的“反身捞沙”,轻巧地落在地面,然后弓着背,从走廊向外摸去,多年苦练的分弓走马步在这里显出奇效,速度飞快,轻巧无声。
侠拳本不是粤地的拳种,最早是从川地峨眉带到广州来的,据说还是当年一代豪客李胡子所传,在广州、南海、禅山流传较广。
此拳以长桥大马、长劲、直臂扫击较多,号称手脚双绝,有三槌秘拳(鞭槌、抛槌、挞槌)和虎爪天罡手等成名绝技,算是粤地有名的大拳种。
齐狮燕是齐家馆主的三侄子,同样也是最有天赋的弟子,侠拳已经练到将长桥大马和窄马短打融为一体,入十二支桥之境,按照拳术的划分,也已经是“精深”以上的水准。
走到后门窄子口,早已有两个同样大小的年轻人在等候,见到齐狮燕,满脸都是兴奋与忐忑。
“狮燕,咱们就这么悄悄溜走,师父他老人家会生气的吧。”其中一人道。
“对啊,而且就这么走,万一凤府不收我们呢?”
齐狮燕摆了摆手,小声地道:“你们懂什么,现在凤府就是我们粤地武行的招牌,还有皇家公主做靠山,我们到那里,不仅能搏个前程,而且还能狠狠地收拾那些倭奴人,师父他们表面也许会不满,但心底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见二人还有些迟疑,齐狮燕想了想,又爆出个猛料:“你们不知道吧,龙门拳的许老三,还有白眉拳的胡呆子,都跟我约好了,加入凤府,打死倭奴!”
一听龙门拳和白眉拳的两个年轻俊杰也动了念,二人再无犹豫,以他们的身手,轻而易举地翻过了围墙,溜了出去。
等三人走后,从柱子后才缓缓走出两个中年人,一个是武场教习,另一个,则是侠拳的这一代当家齐胡子。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知府哪里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倭奴国这次强手尽出,凤府一方毕竟只胜了一日啊。”
“若真是全胜的话,我也不会只让他们偷偷溜走了。”齐胡子头也不回地道:“粤地这些老家伙想得倒美,别惹事,别参与官场内斗,地头蛇不惹,凤公主也不得罪,婆婆妈妈,明哲保身。”
“但是他们也不想想,这拳术可不是靠算计算出来的,我让狮燕他们走,不是为了骑墙,而是为了让他们在真正的生死搏杀中锻炼拳术,当年海祸泛滥,百姓的灾难,却是武人的幸事,多少天才俊杰出世,最后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是六大宗师,也是因此,粤地从远离中原的偏僻武行,成为如今的拳行五大行之一。”
“可如今,银子和权势反倒把心志给磨没了,这就是蠢了。”
“可是人在世道讨口饭吃,谁也不能免俗啊。”教习忍不住道。
“所以既然凤公主愿意靠权势搅动粤地风云,就让这三个小子试试。”齐胡子哈哈一笑,“指不定下一代的大拳师,就是出自我门下呢。”
“那也太凶险了。”教习嘀咕。
“自打练了拳,就不可能走安生的营生,而且你要知道,这也是一次契机。”齐胡子双眼露出精明的光彩:“这一次若是凤公主赢了,以她施展出的手腕和实力,必然会携万钧之势,对粤地武行进行管控,公主一派将正式成为粤地拳家的代表。”
“你可别忘了,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便是中原各地武行的大聚会,指不定到了那时,狮燕还能混到一个名额来呢,这可是涨拳的最好机会!”
“齐大哥你真是深谋远虑。”教习表面上赞叹,心里却在嘀咕,“这不是骑墙,那什么才是骑墙,齐胡子这老油条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
粤地边缘,闽江江流,恰逢天降大雨,雨水和江水混杂在一起,波浪滔天,骇浪滚滚,似乎连江岸泥石都裹挟在了一起,搅得泥潮滚滚,浊水如龙。
就连水性最好的渔家,都不敢在这时候下水。
但在这浊浪之中,却有一个大白胖子正在浪头上浮水,圆头大耳,芝麻眼,洋葱鼻,看着就让人感到好笑,他那孕妇般的肚皮,就像颗空气大气球,肥厚的手脚狗刨也似的用力,再凶恶的浪涛都没把他给打沉了,顶多旋转,跳跃,上游冲到下游。
这种本事,乃是独门圆满气劲太极球的手段,还要加上炼筋圆满,皮膜鼓起,经络伸缩不定,周身气血无时无刻不在收劲泻劲,所以大浪涛卷,却始终像是打足了气的气球,怎么翻都翻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