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的是,男人的“意识”吗?
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完全被敌人控场的状态下,他选择转走了自己的意识?
察觉到这点,方叶心脸色登时一变,立刻起身拿出手机,飞快给林苍苍打去一个电话。
“喂,苍苍!听好了,紧急情况——对,就是我之前说的那种情况!
“停下手头一切,赶紧去找他,切记抓紧,晚了就来不及了!”
语焉不详地打完电话,方叶心瞧着这才像是稍稍放下了心。
神情复杂地吐出口气,目光再次转向身后的人。
女人依旧安静地待在原地,连动作都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在对上目光的瞬间,本能地将脑袋又仰高了些,毫不掩饰对方叶心答复的期待。
方叶心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却忽然开口:
“既然他已经不在了,你应该也能正常说话了吧。”
……诶?女人明显一愣。
“别装了,我知道你能正常说话。”方叶心抬手搓了把脸,面无表情道,“我虽然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了,但脑袋里还是留着一些印象的……”
“我记得,当年你为了当我妈,没少忽悠我吧?而且我从宝石滩回去后,你还纠缠我很久,一直在对我说话。”
她深深看了眼女人:“我可不记得你当时表达有这么大的限制。”
“……”
回应她的,只是女人无声的注视。
不知过了多久,却见她又微微笑起来。
不是用男人的脸笑,而是用自己那张苍白消瘦的脸,缓缓露出一个干瘪的笑容。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她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依旧磕磕绊绊,嗓音虚弱,“不过有一点你搞错了。当时跟着你回家的不是我,是我的肢体。”
“没人养我,我是没有办法移动的。也没法离开那里。这很荒谬,却是事实。”
“肢体……?”方叶心本能地皱了下眉,记忆中那些缠绕于童年的、诡异的绿线再次浮上脑海,让她眉心皱得更深了些。
“是说我当时一直看到的绿线虫吗?那我倒是也有印象。
“只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那是因为它们都死了。枯萎了。”女人低低说着,垂下眼睛,“我只能一个人,继续在原地等待……又等了很久很久,才终于等到这个东西。”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抬起几缕绿线,没好气地在男人的脑门上抽了下。
看上去是真的很嫌弃。
方叶心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突然换了个话题:
“所以,你没法对他直接说话?”
“他不够格。”女人言简意赅,“在不够格的人面前,表达总是有限制的。你应该能够理解。”
“类似我们对外提起能力时的那种限制吗?”方叶心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那到底是什么?”
“一种‘种子’自带的传播规则,一种施加在认知上的影响。”女人淡声,“正如你猜的,宝石滩只是个试验地。我们现在还在初期试验中。太过大张旗鼓,对我们没有好处。”
“……”方叶心的目光更冷了些。女人看她一眼,主动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诚恳地告诉你,刚才和你说的一切,我都尽可能地去说实话了。我真的没有撒谎。”
再次得到保证,方叶心的表情却仍旧没有放松:“你是说,你们真的有一台很厉害的计算机,同时那台计算机还需要人类的情绪代码来帮助升级……”
“洪流。”女人平静地打断了她,再次重复,“洪流,我们是如此称呼它的。”
“它的运行原理和你们的电脑不同。但从本质上来说……确实可以算是计算机,没有错。”
方叶心再次发问:“为什么是人类?”
“因为你们总是那么敏感,那么情感丰沛。在庸碌中作茧自缚、自寻烦恼……”
女人又开始大段大段说话了,只是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吃力,索性直接搬出了结论:
“因为……因为你们总是很痛苦。
“而痛苦是我们目前所找到的、最高效的情感代码。”
话音落下,方叶心嘴角微微沉了下去。女人像是怕她不信,一本正经地又补充道:
“真的。你们种族的痛苦密度,真的是我见过最高的了。
“有时他走在路上,我借着他的眼睛往外看,所能看到的每一个人的灵魂,几乎都是佝偻着的。
“我们物色过很多的种族,很多的维度,没有一个物种像你们一样。如果把痛苦比作果实,你们中的大部分都是被压弯的枝头。”
“……”方叶心眉毛微动,不客气地问道,“那剩下的小部分呢?
“剩下的小部分,负责压弯别人的枝头。”女人慢吞吞道,“真是神奇。”
“所以我有时很奇怪,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一个似乎有些哲学的问题。
方叶心看她一眼,却没直接回答,而是又自说自话地换了个话题:“那所谓的能力,又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