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却是十分敏锐之人, 这么短短的几息之间,已经察觉到谢琇的注视,长眉一轩,便抬眼望过来。
“怎么了?”他问道, 语气十分平静。
“朕脸上有何好看?”
谢琇:“……”
有这等一句话就把天聊死的本事, 好像又不是盛应弦了……
盛应弦虽然也不擅闲聊, 但他性格板正,总会说话间给对方留三分余地,这样即使双方并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一来一往之间,也不容易真正地冷场。
可是现在, 她简直被年轻的皇帝一句话就噎得无言以对。
更关键的是,她还不知道他们两人平时是如何相处的,讲多错多,万一露出了马脚, 可怎么收场?
然而天子垂问,旁人须得应声。谢琇才刚刚默了两三息没有出声, 旁边的大太监便已经出言提醒她了。
“陛下有问, 娘娘何故沉默不答?”
谢琇:“……不,臣妾只是一时为龙颜所慑, 忘了言语, 还请陛下恕罪。”
礼貌一点总没有错吧!
大太监没有再出声,反而是皇帝饶有兴致地问道:“所慑?朕的脸当真有那么可怕吗?”
谢琇:“……此‘慑’非彼‘慑’, 若要分说,倒不如说是陛下龙姿凤表, 俊美无双,摄去臣妾心神, 故而失礼。”
结果,她的诡辩术让皇帝看起来更有兴趣了。
“哦~有趣。”天子道,然后也不等热饮呈上,忽然长身站起。
“宁妃难得这样知情识趣,这样的情分,朕可是不会错过的。”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悠悠说道。
“如此,朕今夜便宿于宁妃这里罢。也省得母后明日又唠唠叨叨。”他突然宣布道,语气变得像是顽笑一般带着几分戏谑,并不怎么正经。
谢琇:“……”
谢邀,臣妾做不到啊!
她现在已经打消了“这个长相与弦哥非常相似的小皇帝就是弦哥本人”的猜想。因为皇帝的性子和盛应弦比起来实在是相差有点远。
但在敏锐程度上,小皇帝却是并不差的。
谢琇只沉默了一霎没有立刻答言,他那双漂亮又尖锐的眸子已经立刻扫射过来,淡淡地问道:“……怎么?宁妃这是……不欢迎朕?”
谢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一边腹诽着,一边还要拿出演技来应付他。
“岂会呢……”她悠悠拖长了声音,从尾音里泄出一点点带着笑意的娇媚来,瞥了他一眼。
“陛下深夜到访,臣妾心中又惊又喜,千言万语都一时淤堵于心,致使讷讷不能成言……”
小皇帝:“……”
他拧起了眉毛,脸上流露出一种“朕知道你是在胡说八道但是朕暂时还不能戳穿你”的憋闷感。
她真是营业得非常到位,又毫不走心!
小皇帝冷笑了一声,索性直接说道:“是吗?但朕观宁妃今夜,却是不比往常,十分冷淡呢。”
谢琇:!!!
果然,掉落在这种没有前情提要和人物性格提示的解谜番小世界里,就是这点不好!
她不知道之前的“宁妃”与小皇帝是如何相处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达成了一种怎样的默契,所以表演起来只能折中,难免会偶尔ooc。
为了找补回来,她虽然不能立刻表现得热情如火,但甲方大人既然已经发话嫌她冷淡,她也是必须要表达一下自己的亲近之意的。
这对于谢琇来说倒是没什么难度,正好他们在几案两边对面而坐,正要沏茶,谢琇立刻就站起身来,绕过几案的边角,小步急趋,来到与小皇帝同一侧,就打算挨近他一点重新落座。
“既是陛下如此说了,臣妾少不得要乍着胆子,多多亲近一回——”
她口中用“臣妾其实还是在营业”的半开玩笑语气这样说着,已经一拂裙摆侧身要往下坐。
因为她走来得太急,倾身的动作也有些过大,她宽大的衣袖飘飘,一瞬间拂过皇帝放于几案之上、握着拳正等待内宦给他上茶的手背。
皇帝骤然身躯紧绷,竟是下意识飞快地往反方向侧身避过!
谢琇:……?
她的身形一顿,紧接着她大脑里的直觉就猛然叫嚣起来!
她来不及多思多想,沿着那种长期养成的直觉,借着要落座的动作,再度不着痕迹地往皇帝那一边倾侧了一点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