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姐当时花言巧语说服高韶瑛与她背后的“主上”——应该也就是韫王——合作的时候, 一张嘴皮子怎么就那么利索呢!到了这里,却变成了个锯嘴葫芦,话也不多说两句,让她即使想要误导李幽昌, 都无处下手!
范随玉却突然冷笑了几声。
“哈、哈哈……”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 披散在她脸颊两侧的长发因而向着两旁慢慢分开, 她唇角被咬破了,大概是刚刚为了忍痛而咬的,伤口上凝着干涸的血痕,一时间竟有几分凄厉的意味。
“那女人……野心可是大得不得了啊……”她说。
谢琇:……?
范随玉道:“天下大势未明之前,她亦欲选一明主投靠, 好在将来积攒了些从龙之功,将她那个小门派的位置好好地往上提上一提……”
谢琇:???
范随玉咬着牙,像是极不情愿地吐出一句话。
“我……闻听她巧言令色,从永王麾下得力人那里, 骗了些重要消息出来,意欲找个路子, 暗中上呈给韫王……”
谢琇:?????
李幽昌倒是眼睛一亮。
“既是她已认识了甚么‘永王麾下的得力人’, 又为何要投向王爷?”他就像是抓住了范随玉话语之中的破绽,大声喝问道。
范随玉却不惧他的逼问, 哈地一声嗤笑了出来。
“她在永王那里, 又无任何建树,靠着谄媚永王的得力干将, 才占了一席之地,在永王面前能有什么牌面?”她充满嘲讽地说道。
“唯有挖出重要消息, 呈给韫王,才能靠此讨个先, 在王爷面前也得几分重视啊!”
谢琇:“……”
范随玉继续道:“因此她近日来与高大哥多有私下联络,意图通过他这一条线投向王爷……但她本性多疑,时常怕走漏风声,不是约了高大哥在某地见面而不至,就是突然递了信来要立时三刻见他……”
谢琇:“…………”
李幽昌若有所思道:“我看高韶瑛近来行踪不定,原是如此。”
范随玉像是勉强压抑着胸中的醋意,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尖锐的讽刺。
“依我看,那女子对他全无真情,不过是拿着一点功劳吊着他而已!若是能成功攀上王爷,高大哥即刻会被弃如敝履!……”
谢琇:拳头硬了,想挥鞭。
但她明白范随玉此言不过是谎话,其目的在于竭力为高韶瑛开脱。而她这个“相好”就是极好的理由,用起来也方便,实在比空口白舌地徒劳解释,要有说服力得多。
她把握着自己这个性情晦暗偏激的拷问高手的角色,啪地一声,又挥了一下鞭子,将鞭梢钉在了范随玉脚边,鞭风再度剐过范大小姐的小腿。
“莫要避重就轻!”她喝道,“高韶瑛有相好之事,全凭你一张嘴皮子上下一碰,也未查实,你就急着将一切罪名都推在那个‘相好’的头上,焉知不是你故意借我们的手排除异己,或是借机为高韶瑛开脱?!”
果然,她这几句质疑高韶瑛的话一出,李幽昌笑着叹了一口气,叹息声里却含着一抹肯定之意。
大概就像是在说“我就知道鹔鹴你不会被这些情情爱爱之事所迷,会执着于拷问出真相”这一类。
但范随玉吃了这一记鞭风的威慑,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就此痛哭流涕地按照谢琇的推论招认,而是一昂首,凌乱的长发沿着两颊分开,露出她那张已经带着几分狠意的脸。
“我没有说谎!”她尖声大叫道。
“高大哥那个相好,名叫谢琇,乃是定仪宗的首徒,一查便知!”
谢琇:……!
终于,又从范大姐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有丝恍惚,就仿佛那一天在兴溪城附近的那座小村庄里,听到范随玉在高韶瑛面前极尽诋毁她之能事,并且对高韶瑛说出“高大哥,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可是那个小姑娘会”的那一刻,那些穿过无数陌生的时光的洪流,再度涌到了她的面前一样。
她一时缄默无语,李幽昌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哦?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谢琇心想,有的。
不仅有,而且她现下还就站在你面前呢。
她闭了闭双眼,用鞭柄不耐烦似的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掌心。
“既如此,先去查一下这个女子也好。”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将李幽昌的注意力引开。
“既是甚么江湖门派的首徒,总该有些不寻常的本事……”
这么说着,她挂起一副轻蔑的神色来,眼神如刀一般,挑了一眼这会儿脸已经又要无力地垂下去的范随玉。
“范大小姐虽然近来办事不力,但单论容貌手段,也非常人……那个甚么姓谢的女子居然能赢过她,我倒是也很好奇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的语气里带着嘲笑和尖锐的讽刺之意,引得李幽昌也不觉一笑。
“还是那个一点也不留情面的鹔鹴姑娘啊。”他悠然说道,仔细端详了一下范随玉的状况,转向谢琇。
“如今范家对王爷来说还有些用处……倒是不宜立时三刻就赶尽杀绝。”
他的语气十分柔和,带着一点诱哄的意味。
“我知道今天没让你满足……但下回我定然会替你找个更好的人选让你尽兴。这样如何?”
谢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