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应弦:“……”
他沉默着, 眼眸深处隐藏着一抹震撼的情绪,但却没有什么排斥之意,似乎也并没有拒绝相信的意思。
“是吗……”他沉沉地开口了,声音里有着一抹遗憾与沉痛。
“盛家……终究是辜负了纪家, 这是我们的罪过……”
谢琇不得不又打断他。
道义感过高的人, 有时难免会显得有些圣母, 擅于自我反省,什么责任都想往自己头上兜揽。
但其实,并没有这样的必要。
在原作里,纪折梅也并没有想要惩罚盛应弦的意思。否则她即使没有谢琇这样的好身手,但作为“天南教”的拜月使, 也应该有着一定的能力,想要在盛应弦毫不设防之下暗算他,其实并不困难。
但是纪折梅没有这么做。
谢琇温声说:“弦哥,你有没有想过, 不知者不罪,纪姑娘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她只是, 无法与你在一起而已。”
盛应弦愣了一下, 晦暗的面色陡然涨红,他连连摇头, 慌乱地说道:“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我只是觉得……若盛家愧对于她的话, 我本该补偿她的……”
他结结巴巴,又是焦急又是慌张, 这几句说得也甚是词不达意,又不知道自己心中涌动着的复杂情绪究竟应该描述才准确, 一时间竟是慌乱得眼尾都泛起了一层薄红。
谢琇望着他这般模样,终究翘了翘唇角, 在椅子上向他那一边挪动了一下,膝盖碰到了旁边他坐在那张有点小的椅子上几乎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她伸手过去,握起他的一只手,两手交握,放在他的膝上。
她垂着眼睛望着他们相握的手,轻声说道:“……我明白了。”
她其实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但眼下,其实并不是争论谁对谁非的良机。
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需要面对。
谢琇忽然觉得自己的头颅甚为沉重,沉重得她这一刻甚至抬不起来,也无法把视线投向盛应弦的脸上,去看他此刻的神情和态度。
她只能继续垂着视线,问道:“所以,弦哥,你我甚至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现下还想回去吗?”
她没有忘记,他之前是为了抓住落下大地裂缝的她,才会随着她一道坠落,来到这里的。
现在想起来,或许那个时候,游戏仓的爆炸,正好让她落进了那一道时空裂隙里吧。
盛应弦完全是下意识才会想要来救她。他事先并不知道会被带过来,也并没有下过这样的决定。
因此,她必须尊重他自己的抉择,问一问他是否想要回家。
在另一个时空的“大虞”,想来正值老皇帝驾崩、新皇即位的关键时刻,或许还需要盛侍郎这样才干兼具、又有一颗正义之心的忠臣效力。
他一次又一次在大虞出现危机的时候站出来力挽狂澜,不仅仅是由于原作中给他安排了这样的高光戏份,而是因为——
在“盛应弦”这个人的人设成形的那一霎,就注定了将来他一定会这样做。
因为没有一个正义大英雄,会在危难关头,将自己效忠的故国与亟待保护的百姓,都置之不理。
他将那一切作为自己的责任,自动自发地担负起来,披肝沥胆,无怨无悔。
而且……在那里,他是能够为国为民发光发热的大英雄,匡扶社稷、主持正义,声名响亮,街知巷闻。
他或许觉得在那里,他能够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唯有他能做到的事情,也很多。
可是在这里,他就只能穿着一身连体工装,假扮一位保洁人员,在这座危机四伏的大楼里避开一切监控才能行走,因为他是不应存在于此世的人。
虽然谢琇很希望他能留下来,但她不能自私地剪除他的羽翼,摧折他的希望,逼他放弃自己一生的志向。
她知道,对于有些人来说,并不是朝朝暮暮厮守在一处,就是足够的。世间情爱虽重要,但也有一些事情,是超脱于情爱之上、值得去追寻的东西。
果然,盛应弦愣住了。
他的手在她掌心之中变得有丝僵硬,甚至仿佛还渗出了薄薄一层汗,让他的手变凉了一些。
谢琇垂着脸,没有去看他。
所以她只听得到他的声音。
“这……我……我没有想过……琇琇,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思考?”
谢琇依然垂着眼,片刻之后,她轻轻地笑了。
“当然可以。”她说。
或许是为了不让他感到太紧张或局促,她又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假如你要回家,我也完全理解你。所以,不要一副‘我已经是个负心汉了’的样子,不敢面对我啊,弦哥。”
盛应弦:“……”
他哑然一瞬,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忽而一哂。
他低下头去,用大拇指摩挲着她光洁白皙的手背,一下一下,就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抚。
“为什么在我做决定之前,你就已经一副做好准备……准备被放弃的样子呢,琇琇?”他叹息似的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