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拘谨, 但理智地明白她要让他变装,定然是因为正当理由,他也唯有好好配合。
但理智的告诫,并不能洗清他因为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而一瞬间产生的紧张。
说来好笑, 在他印象里, 自他十几岁出门求学之后, 就没有了像现在这种,在某位年轻姑娘的面前宽衣解带的事情发生过。
他的父亲虽然是个世俗意义上的伪君子,但道德的面具戴得比谁都牢,既不置妾侍、也不蓄美婢,自从他母亲离世后, 在京城的盛府里,年轻的丫鬟用得都少,基本上都是小厮、长随、管事……这种男性仆役。
也因此,小折梅当初上京寻亲, 一进入盛府,就不得不接掌了整个府邸的中馈——附带着, 还添置了几名丫鬟给她。
盛家父子秉性清正忠直, 不爱红袖添香这等风流逸事,一心想着效忠国事——在父亲图谋的其实是“末帝秘藏”这个大秘密暴露出来之前, 不仅是世人作此想, 就连盛应弦自己,都是这么相信的。
不过, 即使自己的父亲与当朝天子一样,都是个伪君子这种事沉重打击了他, 几乎令他三观震裂,但是他素来谦谨自抑的生活习惯, 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他最多只用小厮帮他跑跑腿、打打水、端端饭,在他忙碌公务的时候洗一洗衣物之类。他的生活从来都无趣而简单,平时上衙穿官服、下衙也就是那么几件小折梅曾经为他添置过的衣袍反复穿来穿去,旧了破了,才让人按照原有的面料、颜色、款式,依样画葫芦地重新做一件来替换。
还是大哥娶了大嫂之后,他四季的衣服才多起来,因为大嫂会按照京中官宦人家一般的规矩安排人为他们兄弟按时添置。
盛应弦有时候会想,若是他们两人能够天长地久,以小折梅这样有趣的灵魂,会忍耐这个无趣的他到几时呢。
到时候,万一她厌倦了他的无趣和简单,他又要如何挽回她的眼神和她的心呢。
……多半,还是要落在“投其所好”这四个字之上吧。
此刻,他背着身解着衣带,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仿佛小折梅的眼神正注视着他一件件脱下的衣袍,一点点露出来的宽阔背脊……
而她的目光犹如小小的火苗,在他的后背上一处、两处……地灼烧起来,四下蔓延,最后让他整个身躯的肌肤都滚烫得像是被点燃的柴炭,底下埋着闷烧的橙红色火焰,口干舌燥,僵硬枯焦,不知何时才能获得甘霖的滋润,也不知何时这种漫长的折磨会停止。
但他毕竟是已经到了这种年纪的成年男子,很快也就意会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对于小折梅而言,或许还是有些天生的资本,可以让他“投其所好”的。
意会到这件事的一瞬间,他心脏猛跳,喉咙发痒,忍不住低低咳嗽了一声。
那声轻咳很低,几乎不可能传到外边去被人听到。但回响在狭窄低暗的室内,就总有一种莫名给压抑紧绷的空气又多添了三分潮热的奇妙暧昧感。
盛应弦没有纠结太久,就下定了决心。
他飞快地将身上剩余的衣袍都脱掉,按照她所说的方法,将两脚分别伸进那件连体衣的裤腿里,再将衣服提到了腰间。
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并不知道这件衣服的上半身要怎么穿,更不知道刚刚她唰地一声拉开的那条长链,又要怎么合上。
但他已经下定决心,此刻便忍着脸上的燥热,转过身来,低声说:“我……接下来要怎么穿?”
他一转过身来,就发现小折梅居然还挺讲信用,真的是背着身站立的。
那么,刚刚那两股投在他后背上、炽热得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的目光,是从何而来?
他一时间不免有些迷茫,流露出一点困惑的神色来。
结果下一刻,他就听到她“噗”的一声,小小声地笑了出来。
她依然背对着他,右手抬起来,似乎掩在唇角,笑得那单薄的双肩都在微微地发抖。
盛应弦:“……”
啊,明白了。
刚刚那两道目光的主人,果然就是她吧。
他一时间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但又无可奈何,甚至都不能多问一句“折梅,你刚刚可有偷偷看我”。
因为,无论在哪个世界里,世上都唯有她一个人,在他面前是有着十足的特权的。
她有权利看他,也有权利触碰他,更有权利支配他。
因为她是他的眼中星,掌中珠,心上人。
因此,他此刻虽然有点惊讶、亦有点羞恼,但依然忍着那一股涌上来的羞涩情绪,低声道:“可否……请你帮我?”
谢琇:!
毫无预兆地,她的轻笑声停了。
老实人怎么也能学坏了呢!
以前她帮他整理一下外袍的前襟,他就脸红得像是个偌大的石榴,面皮一点点染上由浅至深的红色;虽然不曾反抗,身躯却僵硬得如同木偶,扎撒着两只手等她动作,活像是所有的关节都不会打弯了似的。
而如今他竟然都敢穿着一半的连体装,没拉上去的上半身衣物都堆在腰间,露出肌理分明的半身,那结实的肌肉线条、标准的宽肩窄腰,处处都晃了她的眼。
而她有这么几秒钟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站得久了,空气里的寒意染上身躯,他原本光洁的肌肤忽而染上了一层细栗,微微颤抖起来。
谢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