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闪闪, 一剑——
穿过邢大学士的肩胛。
刚刚还云开雾散的夜空陡然重又黑暗下来!
黑云在空中翻滚着,月儿重又掩藏到了云层之后。在云层翻滚的隙缝间,却总有那么几颗星子,依然在顽强地闪出它们的光芒。
在逐渐浓重的黑暗夜空里, 它们显得异常的明亮, 就仿若缀在深色天鹅绒幕布上的钻石一般, 令人为之侧目。
这天象看起来颇不寻常,因此除了被刺伤的邢大学士踉跄着连退数步,用手捂住肩上伤口,借机避开了谢太后的攻击范围之外,就连忙赶过去搀扶他的弟子, 都不由得仰起了头。
书念得多了的人,多多少少都看过些诸如“荧惑守心”、“秋星昼见”、“紫微晦暗”之类的记载,此刻见夜空中乌云遮月、星辰渐出,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些联想。
邢大学士的弟子们当然反应更快些, 因为他们本就想着如何把一切糟糕的罪名都按到谢太后头上,好让他们的这场逆举变得合情合理;因此此刻立即有一人大喊道:
“七星……七星连珠!是为不祥!”
谢琇:……?
另一人头脑转得更快, 须臾间已经从史书中摘出了一些例子。
“上古时代, 七星连珠,商灭而周兴!后楚汉争雄, 时值汉元年冬十月, 五星聚于东井,沛公至霸上, 秦遂亡矣!”
谢琇:“……”
把这些远古时代的异常天象记得这么清楚,您是打钦天监里跑出来的吗?
而那个人接下来竟还有话要说。
“……五星所聚!是谓易行!有德者昌!无德者殃!”
他喊出这十六个字的时候, 一双眼睛里似乎能够发出如有实质的眼刀,狠狠地直瞪向面前持剑的谢太后, 吼得声音都嘶哑了。
谢琇一顿,哑然失笑。
这些人无非是在明晃晃地提示着面前的盛节度使,“五星连珠”或“七星连珠”的星象一现,多有改朝换代之举,要他抓紧良机?
此刻夜空之中,乌云都未散去,无非是云层的隙缝间露出三五明星,星辰虽亮,又和“连珠”有何相关?
更何况以此刻的夜空来说,乌云浓厚如深色绒布,上有几点星光,恰好排布得不算太离谱,从它们之中划一条直线,星子自然排布在直线附近而已——这就算是“七星连珠”了吗?!
她一时因为面对的情势太过荒谬而无言以对。
但邢大学士那一方自然抓住机会,竭力高呼,要动摇明显已经打算选择谢太后这一边的盛节度使。
“圣贤书中,前人有云——五星所在,其下当有圣人以义取天下!”
邢大学士紧捂着肩侧伤口,颤着声音也开口了。
盛应弦还未答言,谢琇倒是扑哧一声,乐了。
“那……圣贤书中,又有没有教导过邢大学士,开科取士,抡才大典,乃为国择士,须得清白公正行事,绝不可上下串通一气,徇私舞弊啊?”
邢元渡:“……”
他身为三朝老臣,手底下任命过的官员不知凡几,略抬抬手漏个人过去,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儿,能叫舞弊吗!若是那人实在不济,到时候不给太重要的官位,也就罢了!
但谢太后却非要穷究不舍,还要大张旗鼓,三司会审,严惩不贷,是何道理!分明就是党同伐异,过河拆桥,想要对他们这些劳苦功高、却挡着她掌权之路的老臣们下手了!
邢元渡欲要再斥责她几句,无奈肩膀确实痛得钻心,他也没了什么精力与她争执,决定给这妖后来个釜底抽薪,于是给扶着自己的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弟子便道:“盛使君乃真君子,旧年情分,至今义重,我等是很佩服的……”
盛应弦本来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而是微微仰首望向夜空,心中不知道在斟酌些什么。但听了这几句仿佛别有用心的刺耳话语,他便收回了视线,转而盯着那弟子。
那人被他这么冷冷一看,也不由得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他还扶着邢元渡的手臂,邢师的手亦搭在他的手背上,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气怯,手下便是狠狠一捏,捏痛了他,也唤回了他的心神。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方道:“……但使君一片赤诚之心,却不知会为谁做了嫁衣。我等虽是局外人,也叹使君诚心错付……”
他这么拿腔拿调,盛应弦又不是傻子,早就听出来他语意不对。
盛应弦先前试图挡下谢琼临刺向邢大学士的剑,不过是为了不让她自污清名。邢元渡受贿舞弊,背后操纵会试结果,三司会审亦是定了秋后问斩的极刑,又何必白白让她脏了一双手,还担下擅自斩杀先帝顾命遗臣的恶名?
但现下邢元渡欲要把脏水往谢琼临身上泼,盛应弦的眉头便很快全都皱了起来。
“慎言!”他警告似的喝道。
那人吓得缩了缩头,果真好像有点说不出话了。
但他说不出话,邢元渡一党又不止他一个人,总有上了贼船、捆绑得太紧,情知今日在这里弄不死谢太后的话,死的就会是他们,于是不顾盛使君的愠色,急慌慌地冒出来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