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外蛮子的叫阵内容,以及他们用枪尖挑着荣晖公主随葬的金翟冠的消息,一起被递入了御书房。
大家面上皆是一片震撼与愤怒之色,而盛侍郎更是“砰”地一声,单拳捶在桌案上,竟是直接拍案而起,满面怒容,神色里还有一点悲怆之意,竟至到了御前失态的地步!
刘蔚洵和富锐都深知这位盛六郎最是铁骨铮铮,正气凛然,如今闻听荣晖公主在身后竟还遭了如此侮辱,也难怪盛六郎怒色难抑,遂纷纷起身,欲要在太子殿下面前为盛六郎说两句好话,掩去他一时忘形的失礼之举。
但坐于上方的太子倒是提前一摆手,阻止了他们。
“事到如今,孤亦十分愤怒,盛侍郎此举,孤也可理解,并无意追究。二位大人不必为此烦忧。”他道。
虽是跟底下的臣子们客套了两句,但他目色沉沉,俊美的脸容上一片冰冷。
“现今之计,一是探明各处北陵屯军数量,二是……杀杀他们的气焰。”
太子如此发言之后,在座诸臣也并没有什么其它意见,只是发表了一些补充细节之类的看法。
太子从不拖延时间,眼看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了,于是按照各人分工,将事宜细细分配下去。他自己则从桌案后站起,喊来御书房随侍内监,吩咐他回东宫去取甲胄过来。
一时间诸臣尽皆变色。面面相觑了一眼之后,由东阁大学士徐天芳小心翼翼地提问道:“殿下这是要……?”
太子殿下一边好整以暇地整理衣袖,一边答道:“孤欲往西门城楼上一观。”
群臣:!!!
那几个老臣在这时候反应得似乎更快,咕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声谏言道:“万万不可啊,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一国之储君乎?!”
又或许是属于鹰派的年轻臣子,如富锐和盛应弦,觉得太子亲临西门督战,是很正常的事,于是并没有阻拦之意,便被这几名谨慎得过了头的老臣们抢在了头里。
但太子并没有退让之意。
“今日蛮贼首次攻城,想必也只是试探一下而已。孤必要甘冒矢石,亲临战阵,以彰士气!”他铿锵有力地答道。
顿时那几位老臣也不顾自己分到的事务了,纷纷下拜开口,劝阻显出了几分年轻气盛的太子。
盛应弦与兵部左侍郎富锐对视了一眼。
他们两人今日在这里官阶最低,即使有心声援一下太子,也是有心无力。
但随着门外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内监拖长声音的通报:
“谢夫人到——!”
盛应弦:!?
太子殿下惊讶地转过身去,面朝着御书房的房门。
因为皇帝病势沉重,所以当初并未下明旨册封原庄信侯世子夫人为太子妃。因此如今在宫中,虽然大家都已默认谢琇就是太子妃娘娘,但在头衔尚未尘埃落定之前,也只能含混地以“谢夫人”相称。
但一听“谢夫人”这个称呼,没有人不知道来者是谁。
跪在地上的老臣们也都愣住了。
太子眼明手快,亲自弯下腰去,趁着那些老臣呆愣的工夫,一一将他们亲手扶起。
那些老臣肯为了储君的安全跪太子,但对于连个头衔还都没有获得的准太子妃,就不是那么太想下跪了。更何况这里是御书房,准太子妃出现在这里本就有牝鸡司晨之嫌疑,老臣们就更不想跪她了。
于是,他们也不再坚持着“殿下不打消这危险的主意,臣等就不起”这一原则了,当太子殿下亲自来扶的时候,便一一就势起身。
准太子妃迈入御书房里时,一眼就看到太子殿下把最后一位内阁大学士扶了起来。
她的目光闪了闪,却并不多说,只是回身,从身后随行的魏延福手中接过一袭叠得整整齐齐的、甲胄之下穿着的战袍,上前几步,微微屈膝,双手将那袭战袍奉上,朗声道:“妾闻殿下欲登城鼓舞士气,深为钦佩殿下之勇武!妾愿为殿下披甲执剑,亦愿为殿下随行护卫,与殿下共进退!”
她的话音落下,御书房内一时间竟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那几位老臣震惊地望着这位胆大包天的准太子妃。盛应弦则是在内心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此刻在那几位老臣心目里,这位准太子妃不但有牝鸡司晨之嫌,更有冲动躁进之举,竟然在太子耳边鼓吹让一国之储君亲赴战阵,这是何等的危险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