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想想看,什么风停了,声音消失了,这种事情应该也都是她在使用那点神通。
她或许是用了什么方法, 把那些都隔绝在他们周身一个固定范围之外了。
但盛应弦依然下意识地环视四周, 确定周围无人之后, 才问道:“……怎么了?”
他的语气很柔和,但遮掩不住略带沙哑的嗓音之中的疲惫感。
他这种警惕得炸起毛来四处巡视的模样,真可爱啊。谢琇心想。
……是因为此时还是在宫中,而他觉得他一介外臣,与所谓的“太子妃娘娘”就这么私下碰面, 似乎对她的名誉而言不太好?
谢琇一时间觉得他简直愚拙得有趣,一时间又有点哭笑不得。
她只好解释道:“我用了些法子,没人会看到或听到我们……只是我们要快些。这里的灵力恢复得太缓慢了,几天过去还是只有这么一点……撑不了多久。”
盛应弦这才好像略微放心了一些, 他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几天不见, 他就担心她饿瘦了一样。
“这几天……你还好吧, 折梅?”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琇垂下视线。
“有一件事,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她说。
盛应弦:“……是什么事?”
谢琇道:“我与太子殿下发生了争执, 然后, 我一怒之下,把我就是荣晖公主的事情告诉了他。”
盛应弦:!!!
他一瞬间简直愣住了, 有那么几息时间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那么,他……他知道‘荣晖公主’就是……就是……”他听到自己震惊得都结巴了。
小折梅弯起眼眉, 似乎对他笨拙的反应感到有趣似的。
“他知道。”她干脆地点点头,“他看到了云川卫的秘档。里头写了纪小娘子就是‘月华郡主’。”
盛应弦:“……”
啊, 对了,云川卫的秘档。
他当初动用了一些手段,没有在秘档上记载小折梅另外那个“天南教拜月使傅垂玉”的可怕身份。但他也不能完全抹去小折梅与“月华郡主”之间的联系,因为这些秘档,倘若有一天皇帝忽然起意要查看的话,若是和真相有极大出入,或在没有皇帝允许的情形下抹掉了大量内容,那么吃挂落的将不仅仅是他,只怕云川卫上下都要跟着遭殃。
他不怕自己吃挂落,但他不能让跟着他这么多年的忠心弟兄们受累。
他们不该为他们效忠的指挥使的私情而受到责罚。
更何况,小折梅作为“月华郡主”,在北陵做出过的功绩,也不应湮没于世。
结果,谁知道,永徽帝没有去查看过那些旧档,反而是小侯爷看了呢?
盛应弦一时不由得有些心虚,目光也闪烁起来。
“这、这么说,他、他应该知道……咳,你……我……”他突然变得不擅措辞起来,说话更加结巴了。
小折梅不由得轻巧地向天翻了个白眼。
那个白眼相当俏皮,并不让人觉得有所冒犯,反而让人心头一软。
“我说,你到底在心虚个什么劲儿啊,弦哥?”她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反问道。
“毕竟,你才是原配啊?”
盛应弦:!!!
什……什么原配!!
他那点在御书房里来来回回争吵了一整天所积累出来的疲惫之意,如今早就被吓得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他现在只觉得头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而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关切地望着小折梅。
“那么,他为难你了吗,折梅?”他尽量放柔了声音,问道。
小折梅好像在暗影里笑了笑。
“没有。”她的声音听上去轻飘飘的。
“他还能如何为难我呢?反而是我把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盛应弦:“……”
他想了又想,也实在难以想象,太子殿下的“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到底是个怎么千载难逢的场景。
在他看来,太子虽然年轻,但已经有着很深的城府和心计,遇到太出乎意料的事情——比如一溃千里的战报——虽然会露出怒意,但他处理起事情的方式还算是稳重冷静的。
因此,小折梅到底要如何把这样一个人逼到墙角,才能露出这种类似于……崩溃一般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忽而酸溜溜了一下。
或许是因为,他心里明白,像太子那样的人,并不是随便一个人、随便一件事,就能揭破他戴得很好的面具,让他如此失态的。
又或许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虽然太子与小折梅之间确实是以“协议夫妻”的假象开局的,但事到如今,谁能不喜欢小折梅这样一个活得又精彩、又努力、又热忱、又真诚的人呢?
他自认为还不够了解太子。但他知道,小折梅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
太子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就不会看不到小折梅身上到底有多少优点,有多少值得爱的地方。
这么一想,他的一颗心便愈发被浸在了苦汁子里,酸得都要皱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