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福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不然也不能突然一步登天,被选为东宫的总管太监了。
他深知这位新太子之前是“庄信侯世子”,家中就没有使唤过太监,用的是长随和小厮, 因此入主东宫之后身边也并无什么心腹太监随侍。
这正是他揣摩上意、讨好主子的大好机会。
然而这位太子的正妻、还未被正式册封为太子妃的这位娘娘, 也是不能得罪的。
他听闻太子当日闯宫, 虽然身后有兵士随行,但立下首功的,乃是这位在道观之中清修了二十年的娘娘。
而且这位娘娘的清修,跟其他人在道观里念经打醮做道场,可完全不一样。
她是真的学会了一些仙术!当日日月变色, 天地无光,天雷滚滚,直将拥护张后和仁王的叛卒都击倒在地,就是这位娘娘施的仙法!
魏延福虽未亲见, 但在宫中也自有人脉,听了转述之后, 简直咋舌。
……他也只是凡夫俗子, 怎么敢真的得罪这位修仙通玄的娘娘?!
因此,他简直是打点起万二分的精神来侍奉太子与娘娘二人。
不过, 眼下这种情形, 还是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
太子殿下正在秘密议事,而娘娘很明显是要去私窥或打断。
魏延福左思右想, 最终决定:主子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还是留给他们夫妻自己解决吧!他也只能从旁小小地提示一下了!
谢琇:“……知道了。”
她当然也察觉到了魏延福的意思。不过, 正如魏延福所猜测的那般,她现在真的懒怠再去饰演什么善解人意的贤妻了;她要去找晏行云, 那便立刻就去。
反正她也有能够不惊动任何人、便悄悄潜行进去的身手。
她无意于强行插手他要处理的什么军国大事,她只是去提醒他一句。到了那里,她便听一下他正在讨论什么。若是重要,她便离开,等一会儿再过来;若是不重要,那便礼貌打断片刻,说完话就走。
她离开了东宫的后殿,径直往前殿走去。
东宫的前殿名唤“正源殿”,其中隔出五间,明间面南悬挂的匾额据说是大虞开国皇帝正祐帝的御笔“尊本正源”四字,而太子的书房就设在西次间。
谢琇见过一回,西次间的房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遐昌斋”三个大字。内部陈设虽然还算新洁,但东宫毕竟是多年无人居住,墙面上悬挂的一些装饰,如缂丝挂屏、各种贴落等,都显得陈旧不堪。
晏行云因是仓促入主,东宫还来不及全面翻新一遍,只得先打扫了出来、更换了全新用具和各类上好的摆设珍玩,至于墙面需要粉刷、彩画需要重新上色、装饰贴落需要更换,这些细务,只好慢慢来了。
因此,谢琇不太喜欢这个地方。但晏行云看上去却很喜欢。
啊,这是自然。他孜孜上进,奋斗了二十多年,不就是为了最终入住这间破屋吗。
谢琇一路行来,也没有带什么宫女随行,到了无人之处,便露出本色,脚步放轻至几乎无声,足尖一点,便闪电般从花树后绕过巡逻的东宫侍卫,到了更远之处。
即使有人觉得哪里不对,最多也只能看到枝叶轻晃,走过去看时,后面早已无人。
谢琇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正源殿外,发觉平时守在殿外的侍卫和太监们果然都无影无踪。
谢琇心想,晏行云本人就身手不凡,若要行刺他,除非车轮战,不要命地上,否则若是单打独斗,这位新太子可能还真的会很快就占了上风。
当然,新太子殿下任是身手再俊,也没有还未就任的太子妃娘娘武艺高超。
谢琇十分从容地就闪到了西次间遐昌斋的窗下。
这种活计她做来简直驾轻就熟,甚至都无需往自己身上再拍个隐匿符。
她选好藏身处,凝神静气,藏于窗边一根墙柱投下的阴影之中。
但她刚一沉下心神,耳畔就听到了——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
“呵呵呵……咱家做这些,您道是咱家都为了自己吗?”
谢琇:……!?
高方智!竟然是高方智!
谢琇虽然早就知道高方智与晏行云之间秘密达成了什么同盟,但此刻军情紧急,朝中要事堆积无数,晏行云不在前头处理国事,却回到东宫来与高方智密议,这是要做什么?!
……要冷静。
谢琇暗自调匀呼吸,更是把自己的呼吸之声都放轻了,确保室内那两人不可能听到窗外还有人在偷听。
下一刻,晏行云沉沉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虽然他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了,但谢琇的耳力何其之好,又有高武世界的内力等等带来的加成,所以还是把他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