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琇耐着性子等待了数日。
这一天午后, 她忽然得了一张从盛府而来的帖子。
帖子上的人名署的是何氏,但打开来以后,字迹却不似何氏的。
“今日申正琼华阁,静候夫人大驾光临”。
谢琇:……不要以为用左手写字, 我就看不出来这是盛侍郎的手笔了啊!
她心知一定是盛应弦调查结束后有了新发现, 并且履行诺言要“跟她分享”, 所以立刻更衣出了门。
午后的街道上,酷暑中的太阳几乎散发着白光,将一切都映照得明亮刺眼,令人无法直视。
谢琇无心观赏街景,匆匆到了琼华阁外下了马车, 进去之后果然又被带到了“疏月”那间阁儿。
盛应弦已经在里头了,一身天青的袍子,显然是新换的,正拿着一杯茶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尽了。
看见谢琇进来, 他一轩眉,很快站起身来迎接她。
谢琇也没有与他多作客套, 颔首致意后来到桌边坐下, 一开口便直奔重点。
“盛侍郎一路辛苦,可有发现?”
盛应弦提着壶正打算为她倒茶, 听见她一息都没有浪费, 立刻发问,手中动作一顿, 还是把那杯茶倒满了,推向她的面前。
“的确有。”他的声音低沉。
谢琇一摸茶杯, 发现只是温热,正好入口。她这一路匆匆赶来, 窝在车厢中也颇为燥热,于是端起茶杯来就饮了一大口。
当她喝第二口的时候,盛应弦又说话了。
“顺伯确为横死。”
谢琇一口茶含在口里,险些喷出来。
她以强大的意志力控制住了那种冲动,咕咚一声把茶水咽下,才放下茶杯,惊讶地看向盛应弦。
“果真如此?”
盛应弦道:“应是中了毒。”
他言辞简洁,并未解释具体的情状,也没有解释他为何会做出这一推断。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盛六郎不会对人说毫无根据的假话。
谢琇放在桌上的手,一瞬间就五指攥紧了。
“那么……”她道,慢慢抬起眼来,望着盛应弦,声音有丝发紧。
“郑大人之死,便极为可疑了。”
盛应弦沉默不语,半晌方应道:“……嗯。”
谢琇问:“盛大人这是刚刚从外边回来?”
盛应弦道:“今日正午方归。因为兹事体大,我在路上便思考过了,还是应当告知你……晏世子一声。”
他说到一半,便改了口,但言外之意,却让谢琇心下忽而一阵激荡。
……其实,他本来是想说,兹事体大,他觉得应该立刻告诉她,是吧?
可是此刻不宜追问。
谢琇敛下眼眉,道:“既如此,郑大人生前曾经办过什么事,便极为关键了。”
盛应弦颔首,道:“此事说来倒也不难,只是繁杂耗时些——云川卫中,一应记录都齐全,只是现下我不好大规模去查找……”
谢琇笑了。
“那正是我应当出力的时候啊。”她说。
“事不宜迟,我这便去寻晏世子。”
她思忖了片刻,又补充道:“但此事只能在云川卫内部悄悄查找,却是不方便引入盛大人如今的人手的,以免事机不密——”
她重新抬眼望着盛应弦,但眼神里写着的,分明是“以免打草惊蛇”几个字。
盛应弦心下一黯,叹了口气。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样行事,是为了避开谁的耳目。
他盛六郎自认也是忠君爱国之辈,当初年纪轻轻便执掌云川卫之时,又何曾想到过有一天他竟然要将怀疑的目标指向皇帝的身上呢?
可是,郑故峤的地位身份何等特殊,若不是皇帝的意愿,又有谁能真的动得了他、事后还不被皇帝追查呢?
他胸中翻滚着的情绪极为复杂,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沉默良久之后,他才说道:“……一切小心。我也会回去再秘密提审一下郑蟠楼,看看还能从他口中挖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谢琇一愣,这才意识到蟠楼案未结,郑蟠楼想必正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