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异状。
她给的的确是金创药,虽然并不是多好的金创药。
想想也对,这座山上还有一座道观,他之前根本没有想到。想也知道那座道观并不出名,还是坤观,说不定香火也不甚旺盛,自然也买不起什么上好的金创药。
他摸索着给自己上好了药,用布条缠裹了伤处,再披上那件道袍。
女子的道袍虽然宽大,穿在他身上就变成了紧绷,下摆也短了一大截,勉强能够当个长度在大腿处的外衣遮挡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要不要去火堆旁把湿衣服架起来烤烤,但又担心自己乍然失去视力,还没能完全适应黑暗不能视物的情形,万一踢翻了火堆,反而不妙。
于是他就静坐在那里,一直到外边重新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他听见她啪哒啪哒地走回来——那是她脚上的鞋子浸满水后走路时发出的响声。
她好像一阵风似的来到了他的面前,打量了他一下,满意道:“嗯,很好,你给自己上药的手法还不错。”
薛三郎:“……某既然端这个饭碗,便经常会有些出力气打斗之事,这是自然的。”
定云道长好像一愣。
她没有再说别的什么,也没有同情他经常刀光剑影的危险生活,而是从他身旁拿走了湿衣服,道:“我帮你架在火旁烤干!”
她一阵风似的又走掉了。他听到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她在火堆旁摆弄衣服。
过了一会儿,他居然闻到了一点烤肉的香气。
……她还真的弄来了甚么野味?!
直到肉上烤出的油脂掉入火中,火堆发出毕毕剥剥的响声,他才听到她的声音。
“幸好今天还采买了调料……不意竟然自己先用上了。”
她的声音永远是快活的,即使在这种困境之下也一样。
他忍不住试探地向她伸出手,手中握着那只金创药的瓶子。
“这个……还给道长。”他笨嘴拙舌道,“多谢。”
她似乎没有听出他的试探,啊了一声,兴高采烈道:“不客气,反正也是从那些黑衣人身上搜刮来的,我是慷他人之慨了。”
听到她这句话,薛三郎的心似乎定了下来。
她又道:“其实那些人身上还有好几个瓶子,但我不太通晓药理,不知道哪一个装的是解药,不敢给你乱用。明天若能下山,我将那些瓶子都给你,你回去找个大夫帮你看看。”
薛三郎干巴巴地说道:“哦……多谢道长相救……”
她噗地一声笑了。
“对了,”她快活地说道,“我们师门也有独门秘方的解毒丹,但我觉得你现下看不见,也不敢吃,我明天也给你留一丸,你去问过了你信任的大夫再服用也可以,很灵的!”
薛三郎:“……”
他对这种自来熟的人真的没辙。
他不擅长应对这种扑面而来的热情。倘若在平时,他还能罩上一层成熟的面具,用成熟的方式应对,不露出什么破绽。
但此时他受了伤,又看不见了,莫名地感觉自己比平时要脆弱许多,像个贝壳都被掀开的河蚌那样,只能硬着头皮用最柔软的内里直接暴露在对方眼下;而那些成熟老练的伪装也统统不见了,再也不能拿出来很好地应对她。
可是他压根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位笑嘻嘻的女冠,正在忍受剧烈的头痛和警报声。
这一次她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来替自己的违规辩解。不过,不就是个违规嘛,她是个大富婆,她罚得起。
薛三郎听那边骤然没有了声音,但烤肉的香气还一直在传过来,她的呼吸声却忽然沉重了一点,以为她生气了。
……或许他还是应该道一声谢?
于是他开口道:“咳……某先谢过道长好意。”
定云道长并未回答。
薛三郎等了几息,不见她说话,愈发觉得可能是自己扭曲了对方的好意,让她顿感一腔同情错付了。
他只好又斟酌了一下,道:“……道长赐药,安敢不从?某先在此谢过了。”
谢琇:“……”
其实她真的只是在对抗头痛和警报发出的噪声而已。
因为她方才只是一说,并没有真的把解毒丹拿出来直接塞进薛三郎口中,所以那阵头痛和警报声折腾了一阵子,也就停止了。
现在她才腾出精力来听听薛三郎的话,一听之下简直是啼笑皆非。
……什么叫“安敢不从”?堂堂七尺男儿,本是正义凛然、通天彻地的好男儿,如今却犹如被女山贼威胁了一样,敢怒而不敢言,还要好声好气地示弱?
这种薛三郎真让人感到颇为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