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有诗云:黄河远上白云间,掉马来得太突然!
她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就听见身后那人清朗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说道:“吾名玄舒。不知尊驾是——?”
四师姐的眉毛猛地一挑。
“玄舒……?”她咀嚼着这两个字的发音,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佛子。
可是现在是夜间,街头即使再灯火辉煌,能见度也有限。佛子还用深色罩袍将自己从头到腿都罩得严严实实,尤其是那顶罩袍自带的风帽,将那颗最能证明他身份的光头遮得毫无破绽,风雨不透。
因此,此刻映入四师姐眼中的,最多只是一位包裹得过于严实的俊美青年,并不能以两个发音来确定此人就是佛子。
……更何况,佛子为什么要掩藏自己的外形?又怎么会当街接住没站稳的年轻姑娘?
他那只手可还没有从阿九手腕上移开呢!
四师姐满腹狐疑,却也一时间不好断定什么,于是试探着应了一句:
“吾乃合欢宗弟子,行四,名唤唐绿裳。”
谢琇捂脸:完了。
佛子那清朗的声音忽而好像提高了一点点。
“……合欢宗?”
那声调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听上去竟然有一丝清澈感,就仿佛发问的这个人不再是夜间一身深色罩袍、来历不明的陌生青年,而是哪一家初踏江湖、涉世未深的世家小公子。
谢琇暗忖,四师姐好歹也是个人物,合欢宗下一任宗主,身为演技高超的女海王,应该不会被佛子这点伪装给骗了吧?
结果下一刻她就听到佛子更加困惑的声音。
那声音简直像是误踏入豺狼群中的小鹿,又天真又清澈,带着几分纯然的懵懂感,简直要把旁人一腔子的狼血都勾出来。
“我不明白……唐道友唤谢姑娘‘阿九’,谢姑娘又唤唐道友为‘四师姐’,这……这……”
这你个头。
谢琇差点冲口而出。
但四师姐却好像很欣赏这种懵懂幼鹿的天真无邪感,并且,谢琇听得出来,四师姐愿意为了这种展现在她面前、并博得了她一定好感的感觉,而多给佛子几分耐心与怜悯。
谢琇突然感到脑后生凉。
……合欢宗可没有什么“绝对不允许卖同门姐妹”的门规啊!合欢宗甚至还闹出过多次同门争夺同一个男人的事件啊!和这些事情比起来,在可爱的青年面前揭穿师妹的伪装,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才怪!
谢琇当即就要出声,但面前未来的宗主目色一厉,似是提前看穿了她的图谋,抢先说道:“这有何不明白的?……这自是因为,小阿九就是我的九师妹呀。”
谢琇:“……”
我可谢谢您嘞。
她都能感受到自己身后那个人的气息忽而沉重了一霎。
但很快地,佛子轻声笑了起来。
“啊……原来如此。”他说。
四师姐假意关心地打量着他。
“公子作何感想?”她笑微微地问道,目光却锐利地在他面容上盘桓。
“看起来,是我们小阿九还没有把自己的真实身份与公子说明吗?这倒是我们无礼了……”
谢琇盯着四师姐的表情和神色,蓦地若有所悟。
四师姐是在考验这位自称名叫“玄舒”的青年。
合欢宗的名声并不是清白无瑕的,之前也有过多次这样的类似事件——两个人千好万好,耳鬓厮磨,可一旦女方的合欢宗弟子身份暴露,男修就翻脸不认人,好像自己拜伏在合欢宗女修的石榴裙下,显得自己多没定力、有辱名声似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谢琇再看面前的四师姐,一瞬间几乎有点啼笑皆非。
……没想到四师姐是真的在善尽师姐之责,维护小阿九啊?
她这是把佛子当作了一位九师妹“命中之人”的潜在候选,很认真地在把关,是吗?
谢琇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说“四师姐您误会了,我并不喜欢他”?还是说“四师姐您误会了,我并无意找什么‘命中之人’,就不要白费这些力气了”?又或者说——
【四师姐,这是佛子,四大皆空,头上根本没有头发啊!您看清楚一点!命什么中,之什么人?您清醒一点,所谓‘命中之人’不过就是找个双修伴侣的动听说法而已——您觉得佛子能跟人搞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