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贵妇人笑了一声,道:“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谢琇:!?
“本宫”?!
杜贵妃已经完蛋了,而永徽帝若有要事,也不可能再随便派个地位低微的小宫妃出面召见她;所以——
谢琇慢慢躬身下去,端正地行了一礼,道:“民女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秋万福。”
屏风后的贵妇人闻言却略停顿了一下,方开口惊讶地问道:“……你是如何猜到的?”
谢琇道:“狱卒言‘有贵人召见’,又如此大费周章地令我梳洗打扮后才能前来觐见,定是有何要事。如今杜家已不成气候,想必贵妃娘娘也不可能再被委以重任。因此民女妄自揣测,定是娘娘亲至;民女大胆包天,还望娘娘海涵。”
张皇后沉默了一霎,反而轻笑了两声,道:“……你好歹也是相助过本宫之人,本宫自然不会苛责于你。”
谢琇伏拜道:“娘娘圣恩,民女没齿不忘!”
张皇后好像终于满意于她的态度,说道:“平身罢。”
客套话相互说过一轮,张皇后似是也不欲与她多做纠缠,于是直接说起了正题。
“纪姑娘,或许你不知道,先帝还有一位皇弟,承王。”
谢琇:……?
张皇后平静地说道:“先帝早年,曾长期跟随大虞的开国圣主正祐爷南征北战,损及龙体,子嗣上颇为困难。但与之形成对比的是,承王爷早早成婚,生下了长子。”
“这位承王世子,正是皇上的堂兄,但年长皇上七八岁之多……在先帝继位之时,皇上年龄尚幼,也是常常生病,但承王世子却身体康健,并且年长许多,看上去颇为可靠……”
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
“因此,先帝虽只在位一年多,但立储之争之险恶,丝毫不亚于现时。”她道。
“说也奇怪,那一年里,皇上缠绵病榻,因此拥护承王世子之人也为数不少……只是先帝扛着沉重压力,说承王世子‘未立寸功于国’,何以位尊东宫?”
谢琇:“啊……如此。”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还以为自己揭开了“纪折梅”实为“拜月使”傅垂玉的秘密,并将秦定鼎和杜家都送进大狱,这就已经是剧情完成度的巅峰了。
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只等着时空管理局通知完成任务归家的阶下囚,还能解锁上一代的恩怨剧情。
张皇后似乎也不介意谢琇干巴巴的应对,继续道:“在最紧要的时候,皇上已多日未起,承王世子却处处显示自己的长处……最后,他获得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当时北陵国在边境陈兵十万,朝廷意欲与北陵议和。承王世子为了给自己过继以后入承大统一事加足砝码,主动自请前往北陵议和,以体现他康健强大,允文允武……”
张皇后再度停顿片刻,再出声时,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微妙的嘲讽之意。
“但谁知北陵蛮族狼子野心,承王世子甫一抵达,即将其扣押,迄今已三十余年。”
“虽经先帝、今上两代天子多次商讨,但北陵始终无意放归承王世子……哦,如今他早已是承王了。”
“这其间,北陵还向大虞索要岁币及重礼无数……今上仁善爱民,坚持不应为一己之私而搜刮民间财富,令臣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因此始终不能答应北陵的无理请求。”
谢琇:“……”
永徽帝恐怕心里都乐死了吧!还要出钱赎这个死对头回来!北陵怎么不做梦,还比较快一点!
张皇后叹道:“但如今皇上已有了年纪,时常念及儿时情分……更何况总不能让承王一辈子都飘零异乡,临老也无法回归故国……”
谢琇:“……?”
这个话头仿佛不太妙啊。
张皇后道:“既然皇上有了这样一桩心病,我们总要替他好好周全方是。”
谢琇只好应了一声:“娘娘所言甚是。”
张皇后道:“何况,盛指挥使连日来一力为你求情,并自愿以自己此次立下的大功与自己的官职作为交换,换取皇上对你的特赦……”
谢琇:!?
她原本只是佯装柔顺地微微低垂着脸,站在那里听着张皇后讲古;但乍然听到这样一个爆炸性消息,她不由震愕,甚至需要动用全部的自控力,才没有抬起头来当场失态,而是慢慢地在袖中握紧了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