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声一收, 冷冷道:“盛六郎那个正直到一根筋的人愚忠得很,只怕不明白兔死狗烹的道理!姑且不说张家除了郑啸这个大司寇之外,在朝中更无势力,而贵妃的长兄定北将军杜永炽把持着北大营十万精兵……就算是张家侥幸得胜, 你以为他们能容下盛六郎这种宁折不弯的清直性子多久?张家子弟多纨绔!……”
纪小娘子却摇了摇头, 轻声说道:“他这个性子, 杜家难道就能容下了吗。我不知道是谁指使你来的,但是他心中自有一套坚持正义的基准,即使你们今日拿住了我,也威胁不了他……”
她的语声一顿,因为那人已好似突然丧失了耐心, 忽而无声无息欺近了她,冷冷的剑刃横在她颈间。
她感到肌肤上一阵凛然,心脏不由得微微颤动了一下,却仍然顽强地说了下去。
“我永不会强迫他做他不愿意的事情, 除非我死。”
一柄剑突然从门口破空而入,电光石火间, 直取那人持剑的手臂!
那人一翻手丢开了油灯, 并没急着向纪折梅下狠手,只是悠然笑道:“多感人的表白啊, 是不是, 盛指挥使?”
随着一声厉喝,盛应弦闪进屋中, 手中长剑去势未歇,手腕一抖一翻, 已然迫得那人撤手退步。纪折梅陡然丧失了重心,踉跄跌向一边。
“折梅!”盛应弦惊呼, 那盏油灯的最后一线光芒里,她颈上的细细一道鲜红血痕宛然鲜明。
他犹豫了一瞬,不知是先去扶起小折梅好,还是先去追击面前这个明显是天南教手下爪牙的人好。
然而对方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一闪身从窗子里已钻了出去,留下一连串极为愉悦的大笑声。
“哈哈哈……这是一点小小的警告,盛指挥使。你不妨回去告知你极崇敬的郑大人,就说逐日使裴系舟拜上。”
逐日使!那不是原作中在好几条线上都出现过的天南教左护法吗!甚至在小师妹那一条线上,最终就是他夺去了小师妹的性命!
纪折梅似乎身躯微微一震,立刻喊道:“弦哥,不可放走他!”
可是天南教仅仅居于教主之下的第二高手,又岂是浪得虚名。更何况刚刚盛应弦那一瞬间的犹豫,已足够在高手过招的时刻丧失先机。
屋外传来一阵逐渐远去的朗笑声,那位自称是“逐日使”裴系舟的青年,已然去得远了。
盛应弦的身躯微微一动,又勉强忍住了。
他从怀中掏出帕子,立刻替她按在颈间,压住方才被裴系舟的剑刃失手割破的血痕,替她止血。
“……无事。”他低声道。
“我总会找到他的……他跑不久了。”
小折梅依然满面紧张之色,虽然刚刚脱险,颈间伤口也刚刚止血,但她好似浑然忘却了一样,一把就捉住盛应弦替她按压伤口的那只手的腕间。
“可是……弦哥!你因我之故,没能追上他,会不会被有心人构陷以私放钦犯之罪?不是说你已经得罪了杜家吗?”
盛应弦垂下视线望着她,许久之后,才勉强勾了勾唇,轻轻摇了摇头,道:“……无妨。我总会找出他的,何况一月之期未到,我还有时间——眼下有事的是你,折梅。”
他的声音沉沉,像是含着一抹叹息。
他微微松开那只替她按压伤口的手。
实际上,那道血痕并不很长,亦很浅,只是一时的疼痛而已,若是好好地上了药包扎养伤,应当不会留下伤疤。
可是盛应弦的眉头紧皱起来,表情就像是面临着多么严峻重大的危机似的;他从怀中找出一只小瓷瓶,径直打开,低声道:“折梅,后仰。”
纪折梅却显得仿佛有点恍惚,并没有立刻听话地动作。
盛应弦就显出了一点儿难得的心浮气躁,左手伸过去攫住她的后脑,微微用了一点力气,就将她的头往后扳了一点,那细洁的颈子也因此完全露了出来。
他左手控制住她的后颈,右手则是单手开瓶盖、洒药,再从怀中拿出一条新的帕子,按在伤口上,道:“按好。且等我一下。”
小折梅好像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睛,但还是依言用手按住那条新帕子。
然后就看到盛指挥使露出一点尴尬的神色,背过身去。
谢琇:……?
别以为你背过身去,我就听不见你解衣服的簌簌声了啊!
这……这到底是什么隐藏剧情啊?!莫不是她被坏人误伤一次,就能触发“朕与指挥使解战袍”的cg事件吧?!
她狐疑地盯着盛指挥使那穿着绯袍、却依然显得宽厚峻拔的背脊,心中一阵弹幕乱飘。
但随即,她听到“嘶——”的一道长音响起,即使从背后看,她也看到了盛指挥使的左手狠狠向左方一伸,一点雪白的物事在他的健臂遮挡下若隐若现。
谢琇:???
盛指挥使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