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琇风一般地卷过他的身边,径直闷头冲出了大门。
她一步迈过高高的门槛,抬头一望,才看到在门外那条巷子里,一行人正往东边的方向走着,离侍郎府大门已经有数丈开外了。
那些人簇拥着两匹马,一匹马上是个她不认识的青年背影,穿着官服,腰间悬着刀。而另一匹马上,却正是她努力奔跑了这么久想要追赶的人。
谢琇扶着门框,感觉心脏那一瞬间几乎要跳出胸口,奔跑多时带来的气息紧促,让她有一霎无法出声。
她微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几息之后,她仿佛终于在胸膛里蕴起了一点气力,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放开嗓子,大声地、用力地喊道:
“……六郎!!”
当着那些陌生差役的面,她是不能以“弦哥”这样亲近的称呼喊他的。可是还能有什么别的称呼可以使用吗,她又不是他妹妹,何必叫他“六哥”?她更不是他的夫人,以如今未婚的身份,叫“郎君”也不合适。
因此,瞬息之间,千回百转,最后只得这样一声。
远处那匹高头大马上的人很显然听到了她这近乎破音的一声,他身躯一震,猛然勒停了马,在马背上半转过身来。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谢琇已然看清了,那个人的确是盛应弦。
他看到是她追了出来,身躯微微一顿,转过头去,向旁边马上的那名青年说了几句话,那人倒是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向着两旁的差役说了句什么,那些原本包围着盛应弦的差役随即向两旁让开。盛应弦拨转马头,向着侍郎府的方向走了回来。
马蹄哒哒,每一声都仿佛叩击在人的心上。
谢琇不由自主地离开了门边,迈下侍郎府门前的台阶,朝着盛应弦所骑的那匹马迎了上去。
盛应弦并没有骑马走出多远,在距离她还有两三丈开外的地方,他就涌身下了马,朝着她疾步走来。
谢琇也愈走愈快,愈走愈快……最后两步简直是用跑的。
他们在巷子正中相遇,但一时间却相顾无言。
或许是因为今日也不上朝,盛应弦并没有穿那袭绯红官袍,而是穿着一件靛蓝色外袍,配着雪白的襟口,雪白的腰带,益发显得器宇轩昂,磊落英俊。
他站在那里,背后是清晨东边的天空,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清辉夺目不可逼视,竟然让她一瞬间眼眶有点发酸。
她直视着他依然平静从容的脸庞,轻轻叫了他一声。
“……弦哥。”
盛应弦一顿,微微抿了抿唇,目中漾开一片柔和的光芒。
“刚刚……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叫我‘六郎’。”他说,声音里居然还带着一丝笑意。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谢琇很想这么冲着他大喊。但不知为何,她眼睛一热,心头胀痛,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见她不言不语,他复又低低笑了一声,道:“莫要担忧,我去去便回。”
谢琇:……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这种flag不能随便乱立啊?!
她深吸了一口气。
“……弦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好似有点发颤,“是谁要带走你?让你去哪里?去做什么?”
盛应弦似乎有点惊讶,他斟酌了一下,方道:“我是要去刑部大牢,应当是协助调查陆饮冰盗印一案……”
“为什么是刑部?!”谢琇冲口问道。
盛应弦哑然失笑。
“难道让我去云川卫吗?那可是自家地盘,呆在那里的话,即使我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又怎能服众?”他温和地说道。
看着谢琇咬住下唇,唇角下撇,一脸的愤怒和难过的表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他身后还有十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现在握起她的手,明显并不合适。
他只得注视着她,希望把安抚之意通过眼神传递给她,悄声道:
“你放心……刑部的郑尚书算是我的……呃,伯乐与半个恩师,于我有引荐之恩、扶植之情,断断不会害我……只是要花些时间,平息一下外间的这些风风雨雨。”
可惜小折梅并不买账。她拿着双眼狠狠地瞪他,眼眶都用力得发红了。
她的鼻尖也可怜地红着,让他一瞬间心头也有点发软。
盛应弦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将声音放得更温和了一点。
“在这段时间里,折梅,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声调却是斩钉截铁的,含着一丝隐约的告诫之意。
“那我还能做什么?乖乖地坐在家里等吗?!哼,我偏——”小折梅猛地抬头,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