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侍郎是严父,对着他和两个哥哥都是一样严厉,甚至因为他从小资质看上去要更好些,父亲对他还要求得愈发严苛些。母亲倒是慈母,可惜……走得太早了。
他十几岁时就孤身一人出了家门,拜在“林泉居士”门下做关门弟子,此后山中无岁月,他一心只有学文、练武,刻苦上进,并无其他可想。
再往后他到了京城,父亲也升了官来到中京,父子团聚之后,感情好像依然停滞在十几岁之前那一点——确切地说,停滞在母亲辞世的时刻。
他们与其说是父与子,不如说更像是朝中互相扶持互相信赖的同盟。又因为他的婚事早早就定了下来,反而不像是两位哥哥那样,定亲之事还需要父亲操一操心;因此他平时与父亲之间的联系,只剩下刻板的晨昏定省,以及关在书房里密谈公事。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铜皮铁骨,只知沉迷工作、效忠皇上、伸张正义;但小折梅的出现,终究让他也有了如今这样的时刻:红着脸,耳朵烧热,心跳过速,又是羞愤、又是迷茫,还有一点有苦说不出的苦闷感,拿她全无办法,只能任她摆布——
瞧,她现在就笑得那么狡黠而好看,凑上来要来摆布他了。
而他束手无策,喝止了她也只当听不见,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点点踮起脚来,那红润润的樱唇在他眼前,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他情不自禁地阖上了双眼。
下一刻,那两片温热柔软的唇,就已经贴了上来。
他尝到蜜糖一般的味道,不由得诧异她之前都吃了些什么。
那是一种难以准确形容的滋味,甜美馥郁,带着些隐约的动人香气,像是饮下了一满盏蜜水,又仿佛在品尝着云桥夜市里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软绵绵的桂花甜糕。
他忍不住蠕动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品咂了一下那种奇妙的香味。
他感到她原本虚虚搭在他心口处的那只小手,倏然间五指紧紧拢起,将那一片衣料都揪皱了。
他一边品尝,一边在心底惊叹。
……是这样啊。
这就是小折梅的味道吗。
暖热,暄软,温柔,坚定……在绵绵的香气里,又带着一股清冽的冷香,像是冬季枝头含霜带雪的红梅,又坚韧,又热烈……
他不自觉地追逐着那两片如红梅一般艳泽的唇瓣,不自觉地欠身半倚坐在身后那张红木大案上,略矮了一点身子,放低了脸庞,方便她来亲近他,抚摸他,教晓他更多令人心头翻滚、头脑昏沉、情绪激荡的妙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应弦忽然一皱眉,总算从这种昏眩的状态下猛然摆脱了出来。
……因为,小折梅居然把他的唇角啜破了!
他微微撤后一点,不可思议似的盯着面前的小折梅。
她脸上笼着一层红晕,目光润泽明亮,唇如渥丹,整个人都红扑扑的,犹如很好吃的香果子。
此刻,她正轻轻咬着下唇,偷偷从长睫下扬起一点视线来,窥视着他的表情。
盛应弦想说话,但他刚一动嘴唇,下唇的唇角处就是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嘶——”了一声,抬手以指腹轻轻碰了碰那里。
还好只是红肿,应当尚未破皮。否则的话,他今天还去什么宫里查档?顶着这样一张见不得人的嘴,他还能上哪里去?
他垂下视线,看着心虚一般的小折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也并不是一定要等到洞房花烛夜才能允许这种程度的亲近发生,可是今天乍然发生的一切,还是远远超出了他能预想的范围。
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这一切的源头是什么,是为什么会发生的。
“……折梅。”他凝神静气了片刻,才唤她道。
结果声音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他的嗓音现在听上去沙哑又低沉,一听就是刚刚做过些什么不轨之事!
他从来没有显得这么不正经过,因此整个人都有一点慌张了。
当然,他在表面上依然装得滴水不漏,他看上去依然是那个沉稳可靠的指挥使大人,只是身上少了几分正气凛然的气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