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 自己头一回与这位师兄的小青梅见面,对方意欲在气势上与她争个高低,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但……自己不过是感激那位少侠的救命之恩,按照江湖道义, 多说了一句自己的师兄乃是京城里的云川卫指挥使, 将来陆大哥若是有机会上京, 务必前来盛府寻她,想必师兄也定会感谢陆大哥今日仗义相救之情,让他们师兄妹好生招待他一番之类的话而已。
宋槿月反复思忖,也不觉得自己这几句真诚的客套话有何不对。
但是那位师兄的小青梅却好像并不肯轻易放过她。
“你当真想好了?没有任何需与弦哥诉说之事?”谢琇略微加重了一点语气。
“若是如此,我也只当宋姑娘这一路顺利。若将来再有什么人或者事找上门, 需得弦哥出面应对的话,我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关上门打出去便是——”她故意揣摩着语气,话尾微微上挑, 十足十一个心机反派的模样。
她几乎已经把“你现在若不直说,将来如果有了什么变故, 有麻烦找上门来的话, 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在弦哥面前狠狠给你上一记眼药”这种潜台词, 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没办法, 还是这种炮灰反派的路线适合她,她以前也演过很多次, 可谓是驾轻就熟了。
宋槿月气得一张素白的小脸涨得通红。
“你——!”
谢琇怡然微笑。
“我?我可是为你着想啊,宋姑娘。”
她的尾音里似乎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激得宋槿月脱口而出:
“不就是一个约定而已,你何故——!”
谢琇的眉心猛地一皱。
“约定?何种约定?与谁的约定?约定了什么?约定在哪里?何时?与侍郎府……不, 与弦哥有没有关系?”她迅速抛出一连串问题。
宋槿月已经意识到不对,嘴唇抿得紧紧的,半天才挤出两句话来。
“我……我不会对你说的!此事我……我只能单独对师兄一个人说!”
谢琇微笑,“哦?如果你一定要让弦哥在场,那也无妨……”
反正提到的那位少侠实则是个侠盗,来到京城也的确别有目的,盛应弦早晚也得去调查对方的。
“不过……我猜弦哥到时候一定会让我也在旁边,你信我吗?”
宋槿月:……!
“凭……凭什么!”她哽着声音,看上去快要被谢琇这个大反派正室逼得落泪了。
谢琇就更愉快了。
“因为弦哥是个正直守礼之人啊~”她甚至愉快到语气里都要带上小波浪线了。
“以前他为了求学而寄居贵府,那是没有办法。但现下,我来了……你以为他还会毫无顾虑地单独听你说话吗?”
一针见血。直抵红心。
宋槿月恼恨地盯着她,身躯颤得如同枝头被狂风马上就要卷走的小白花一般,伶仃,单薄,倔强,可叹。
……但她的师兄此刻还在衙门里卷生卷死。她这副模样是不会让她的好师兄知道的。
盛家的家仆即使看到了,也不会去向盛应弦搬弄是非。因为她“纪折梅”才占有着礼法道义上的名分,正所谓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妾。
再说,盛应弦对她们谁都没有过分逾越的情感。她们在这里卷生卷死,也卷不出什么结果。
更何况,只要宋槿月刚刚一失言,有了这么个话头,谢琇就可以借此操作一波,自己切入侠盗那个单元的剧情。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就缓和了一点面色,向外喊了一声:“兴伯。”
盛府的管家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站在门边,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
谢琇问道:“客院可曾收拾好了?”
盛兴对她的态度拿捏得非常好,比起刚刚接待宋槿月时的客套有礼,他现在很显然是拿出了一些世仆对未来主母的尊敬来的。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收拾好了。仆婢也已备齐。您看——?”
谢琇心里暗笑了一声。
兴伯,这是在给她撑场面?
她自然不会不接着,颔首道:“如此甚好。”
然后,她看向宋槿月。
“宋姑娘?”
宋槿月也明白她们之间的这场谈话到此就该结束了。她气呼呼地说道:“……多谢纪姑娘!”
许是心头余怒未消,“纪姑娘”那三个字她咬得重重的,仿佛像是在强调,在盛家,纪折梅和她一样,也只不过是个外来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