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过这样的台词。
“你就是好,这跟你的外表有多好看、你的本事将来能有多大,甚至你是谁家的儿子,其实,都没有关系……”
“你就是全天下最最好的谢扶光……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你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让这个世间亮起光来的谢扶光啊——这不是你当初曾经告诉过我的吗?”
谢琇搜寻着记忆,一句句地,把那些她觉得有可能有帮助的话语,低回地、真诚地,传达给他。
“……即使你以后不当这个狗屁除魔师了,你依然是最最好的谢扶光。”
“因为我,谢十二,就是这么说的……这句话,再过一年两年,一百年两百年,还是对的,永远是对的——你得相信我,因为我总是对的……”
啊,在记忆里浮现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那个浑身鲜血、衣衫破碎,手里牢牢地捏着半张符纸,站在庭前被他的父亲——虞州谢氏的家主——严厉训斥的小少年,清寒孤瘦的背影吧。
那是虞州谢氏的天才麒麟儿,年少时难得遭逢的失败之一。
那一次,跟着几名分支的子弟出门历练的小少年,主支光芒四射的天才谢二郎,却意外地陷入了一场苦战。
在当地为非作歹的,是比意想中还要强大的妖魔。谢二郎虽然才华横溢,但毕竟年龄还小,还没有学到足够降服强大妖魔的术法与符咒。
等到他父亲闻讯赶到时,分支已经有一名子弟战死,其余人等尽皆重伤;而谢玹手中,也只剩下最后半张符纸。他正咬破自己的手指,以鲜血在那半张符纸上绘制符咒。
当他画了一半的时候,就剧烈地呛咳起来,面色苍白、额头冒出一层层密密的冷汗,口中腥甜,难以为继。
当时他想要画出的,是他还没有学到、仅仅只是自己在书中看过几遍,还没有明白绘制过程中的一切要点与深意的一道降魔符咒。
他画不出来。当时的他,注定完不成那一道符咒。
可他的父亲最终赶到了。那个强大的妖魔也终于伏诛。
然而,虞州谢氏未来的家主,必须就此反省自身,必须更严格地批评和审判自己;因为千百年来,虞州谢氏的历任家主,都必须这样要求自己。
除魔世家的掌舵人,身上要背负的,除了要还世间一个昭昭日月、朗朗乾坤之外,还要背负无数条人命的重量。
那些人里,有虞州谢氏的子弟,也有无数前来向虞州谢家求助的普通人。
怎样让谢家子弟尽可能地在危险的斩妖除魔之中活下来?怎样除尽世间妖魔,确保天下平安?——这就是虞州谢氏的家主,必须背负的重任。
那个夜晚,小小的女孩子,克服了一直以来都存在于她身上的、来到陌生宅邸中的畏怯不安,勇敢地冲到小少年的面前,堂皇地对他说出了这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话,只因为她觉得说这些给他听,会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那个时候,小小的女孩子,郑重其事地用小小的手捧住少年的脸颊,用自己的前额去抵在他的额头上,再这么左右晃一晃头,仿佛这种辗转,就能凿开他的脑壳,将她的关切、仰慕与支持之意,全部都用力地碾进他的脑袋里去。
可是她忘了,那个时候,他是盘膝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可以轻而易举地捧着他的脸,用额头顶到他的前额。
然而现在,他们之间有了显而易见的身高差,是即使她再踮脚也无法克服的距离——
她的额头向前倾过去,没能准确对正他的前额,却擦着他的鼻翼险险掠过,抵在了——他鼻翼右侧的脸颊上。
谢琇:……?
这个落点有点偏差,而且这样一来,谢玹愈发沉重的鼻息,就咻咻地吹拂着她的前额。
他的呼吸愈来愈急促,那一下一下的频率,吹在她额头上,几乎要把她呼吸的节奏也带偏。
谢琇心想,到底是怎么了呢?以前回忆里的台词也不好使了吗?……
她在脑海里急速地翻找着“谢琇”的回忆,想思考自己是不是还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细节——或许就那一个小小的要点,就可以打动谢玹,安抚他的心绪,平复他的愤激与悲伤……
但下一刻,她猛地愣住了。
……因为谢玹居然微微地向右侧过脸去,这一下,他的嘴唇就轻轻地碰到了她的前额上!
谢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