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压抑,张慎言也只好从班直中站出来谢罪请辞,朱松连忙表示不许。
朱松又是一阵腹议:没想到其乐融融的表面被撕破之后,攻讦就来得这么快。
细品了刘孔炤说的话,朱松想着武臣二字便温声问道:“刘卿,你既有谓排挤武臣,那可为朕推举一大将吗?”
刘孔炤伏地说道:“臣保举东平伯刘泽清尽忠报国,才堪大用!又保举原任关门总兵、平西伯吴三桂,忠可炙日,三代之下可称大忠、大义、大仁孝之圣贤也!有此二人,足可托付中原事!”
刘泽清这个名字,朱松还不甚熟悉,但是吴三桂这个名字可太熟了!
朱松从期待一转恼怒,怎么能保举吴三桂这么个大汉奸啊!
等到朱松正要说话驳斥的时候,却感觉大殿内的气氛都有所转变,在朱松酝酿着措辞的时候,户部侍郎贺世寿率先说道:“吴三桂举义发丧,乞师北廷,奋身血战,三败闯逆,仿佛李郭!此乃可言之功,拜将封爵方无愧色!若夫口头报国,岂遂凭恃!故臣以为刘泽清不可封,吴三桂宜封爵重用。”
这番言论着实把朱松吓了一跳,情急之下,居然把内心想法直接说了出来:“吴三桂断不能封!他可是个大汉奸啊!”
此话一说,直接在群臣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但有好几个文臣站出来力陈己见,就连国子监典籍李模都站出来愤然说道:“陛下受何等奸人蛊惑!吴三桂弃父哭清庭、败李逆救三王的事迹都已经在国子监流传甚广,如此大忠大义之人,不容污蔑!臣请斩此谣言之辈!”
而武臣班内也是一片交头接耳之状,总领太监韩赞周不得不站出来整肃纪律。
朱松明白自己眼下失言了,也是反应过来吴三桂后来那些腌臜事儿到现在还没发生,以至于这些士大夫们还对吴三桂抱有期待,误以为吴三桂是千古无双的忠臣典范。只是,真要真封了吴三桂,那才是天下第一搞笑的事情!
不过吴三桂后来都做了啥事来着?只记得他投降清廷了还有个陈圆圆?...
在太监韩赞周整肃纪律后,杂音逐渐平息了下去。
但是杂音平息下去不代表问题得以解决,朱松还在为此发愁的时候,文臣班内也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臣以为吴三桂不可拜将封爵!”
随后一个须发驳白的红衣长者走了出来。虽然他看起来年纪很大,但是须发都打理得很好,而且慈眉善目,一经对比,反倒是显得年轻了不少,在朱松眼里更是类似老学究,有一副德高望重的感觉。唯独面生的很,朱松倒是没多少印象。
其人说道:“方才贺侍郎言及吴三桂举义发丧,乞师北廷。臣以为不实!夫北廷,鞑虏也!所举必有图,所为必求赏。十数年间,建虏就有六次南下,破我城池、掠我百姓。我既无恩于彼,彼何故为我兴复仇之师?”
随后老者将头转向李模:“至于李典籍所谓吴三桂弃父哭清廷,败李逆救三王等言词,臣在国子监内亦有听闻。其言吴三桂于天津痛骂李逆,言国恩,再骂父,最后因三王尚在才诈降于彼,遂假意随李逆往山海关,借北兵以破之。只是诸公不曾思量,若吴三桂真有意如此行事,那他于何时遣使知会北廷?北廷又何时派兵里应外合?再者吴三桂一直身处李逆身侧,事若不全,不是陷三王于危难?”
直接被怼的李模和贺世寿也陷入一副沉思模样。
局势风云变化,朱松越看越开心,眼前的这位老头身形似乎更加高伟正了。
“事到如今,竟无一封塘报、更无一封揭帖传至南京。倘若吴三桂散布谣言,编纂不实之词,而皇上反以封爵犒赏,天下臣民将如何视陛下?史书将如何书此事?还望诸公再三思量!”
朱松都要兴奋得跳起来了,这个老头看得透彻啊!是个大大的忠臣啊!
其人说完以后,站在最前端的三名内阁阁臣中的高弘图也直言说道:“皇上,微臣愚见,为今之计应当迅速派遣一人出使北廷。探明虚实,然后方能应对。前太常寺卿左懋第,为人忠贞,且有辩才,更因母丧北都,臣以为可以遣其出使。其人已在廊下待传,皇上不妨听其一言。”
朱松点了点头,下令通传,又迫不及待地望向前面说话的那位长者问道:“爱卿叫什么名字?”
长者抬起了头,不卑不亢地答道:“臣礼部侍郎钱谦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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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常熟人也。万历三十八年一甲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十七年三月,烈皇帝凶问至南京,谦益与吕大器、张慎言等议立潞王。即帝立,谦益惧议祸,又因李沾有拥立功,浼沾疏荐,任礼部右侍郎。——《后明史.列传卷九马钱高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