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女人,我只是一个十几岁小孩的身体,甚至不如你们中的一些人强壮。
不过是冠上了‘主教朋友’的名头,就能让你们对我俯首称臣,你们难道不觉得荒谬吗?”
为首的女仆说:“我们从小就是仆人,生活在庄园中,并不觉得荒谬。”
吴语杉冷笑,俯下身子捏起女仆长的下巴:“是吗?难道你们母亲将你们生出来就是为了当贵族的虏仆?
我没有三头六臂,不能喷火也不会魔法,更没有给你们戴上刑具,为什么你们要惧怕我?
还是说惧怕主教,可他跟我一样,是肉体凡胎,你们究竟怕什么?!
你们知道主教叫什么名字吗?你们知道他最擅长的武器是什么吗?
为什么你们的共同义务不是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而是去服务一个完全没有血缘的陌生人?!
你们减少自己的利益去增加他的荣耀,你们吃不饱穿不暖,常年二十四小时待命。
是因为他值得你们这样做?!你们热爱他吗?!他为你们的生命财产安全有过任何行为上的保护吗?!
他既没有展现出他的智慧,又没有展现出他的力量,仅仅是一个‘主教’的称呼就能让无数人为他屈从,这难道还不荒谬吗?!”
女仆长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她就像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木偶,等待吴语杉说完话。
紧接着,吩咐其她人将她的身体擦干。
吴语杉扯下身上柔软的绸布说:“你们自愿为虏,我管不了。但我和我的朋友有事要做,你们不要打扰我们。”
女仆们退出去后,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心绪平复下来。
对着镜子,她甚至忘记了呼唤希尔德。
这里让她第一次感到恐惧,所有人就像没有灵魂,机械地做着手头的工作。
没人在意她们的喜怒哀乐,就连她们自己都不在意。
她们深受虐待却不想反抗,没有财产却不想掠夺。
甚至就连劳动所得,还会被反掠夺。
而那些掠夺她们的家伙,甚至不是一支精干的军队。
而是跟她们一样的底层人。
她们相互监视,相互掠夺,甚至以告密为乐——这样就能多得到“主人”的奖赏。
哪怕那些奖赏的价值抵不过“主人”餐盘中的一道菜。
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人,没见过厮杀和硝烟的人,怎么会自我虏化到这个地步?
吴语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迷茫过,她望着镜子里黯淡无光的眼睛,怎么都无法开口呼唤希尔德。
她们怯懦吗?
并不是,这不是几个人的团队,也不是几百人的公司,她们不需要任何人带领她们做什么。
是成百上千的虏隶们,服从于一个人,金字塔顶尖的那个人。
为什么这里面没有分化出不同的反对声音?哪怕一个都好?
吴语杉自嘲道:“或许有,但那样的人都死了。”
她想起《论自愿为虏》里,拉波埃西举的例子:
假如两方士兵人数同为五千,且装备相同,是守护自由的那一方会胜利,还是掠夺她人自由的那一方会胜利?
从前吴语杉认为结果是一定的,因为书里很明确讲到:守护自由者因感受过痛苦,所以会更加勇敢;而掠夺自由者,并不会因小小贪欲而拼尽全力。
可现在她充满疑惑,为什么胜利的是掠夺自由的那一方?
为什么民众会像拉波埃西说的那样,认可他人的虏役?
她的面前好像蒙上了一层面纱,看不清这个癫狂的世界。
“咚”的一声,她跌到浴缸中,身上的烧伤裂开了。
但即使是疼痛,也无法让现在的她燃起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