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葬上下师徒百许人,日常用度从哪来?坐吃山空断然不能,不仅怡然高隐带弟子下田务农,自给自足,更需要些流动的进项。修炼也不能当真每日家餐风宿露的,就是活佛还要香火。”送晨忖度一番同他解释。
韩泛走在中间,听见送晨这么说,笑道:“我大哥也是这么说的。从前,他还跟我们现在一般大的时候,名葬每当来了人,等不及学了本事就走,根本呆不长远,问其缘由不说,再问,有个X急的,直接把茅屋顶下面接雨的木桶给踹翻了。那天往后,我大哥就想法子来钱,试着做些小买卖补贴家用。听岁数大的同门说,大哥管家不到两年,几乎间间屋子都成了粉墙泥瓦。后来我大哥一成年,师伯就急不可耐,几乎把名葬上下全权交与他打理了。”
“今日初次见面,令兄气度不凡,果然有管家人的风范,”送晨顿一顿,“能给我们说说,明儿陪铺子要做什么吗?”
韩泛想了想:“往后这几日怕是要劳你们受累了,每日得平旦前起来,因为我们得在日出前下山赶早市。不过可以早些回来,日跌之前就能收摊了。你们大可安心,不必多费心神,到时候在旁边看着收钱,偶尔搭把手就完了。”
迎夕听他这么说,沮丧了许久的脸上登时化开了笑,“好好好,太好了,多谢多谢!”
迎夕笑得目盈秋波DaNYAn了月光,韩泛深受其染,笑中又透着歉意,“今儿实在意外,怪不得你们,你们别计较。等日子长了你们定会觉得,其实这山里很好玩的。”
送晨也是眉眼弯弯,“来日方长,多多关照。”驻足往前看了看,“前面我们认得了,泛兄弟快先回去歇着罢。今日实在多谢你了!”
“那好,明早我来接你们。”韩泛说着拍拍迎夕的肩,又冲送晨摆摆手走了,步调如飞。
接下来直到二人住处,迎夕终于把之前憋了一肚子的狡辩之词给送晨吐了个g净。“我摘的是最小的一朵,制香料哪来的一钱?……咱们头一天来,怎么就不能通融通融?……明儿居然要起这么早?……一开始就这样,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送晨拍抚他的背脊聊以慰藉,“这不是有我陪你一块去吗?还有人韩家三弟,对咱们这么和气。原本在人家家里乱逛还糟蹋人家东西就是我们的不是,坏了规矩,应当认罚。”
迎夕闹了一番终于疲乏,不待换衣裳,沾上枕头便睡了。
坐在塌上,送晨看着窗外。这会终于沉静下来,白天时隐隐绰绰的不安便益发强烈,仿佛有一缕魂被牵引着,恍惚间,送晨又一次走到山里。
山雾迷眼,四围难辨,送晨只得循着溪声流经的水脉m0着路。
渐渐的,不知道哪边似有弦乐入耳,一音一调,似近又远。脚底一步一顿,送晨留神侧耳细听,意yu寻得那乐声之源。
隐约看见两人并行于前,送晨这才想起不知身处何处,快步上前打算追上去问路。
突然脚下一滑,坠入溪涧。
周身一震惊坐起,原来迷瞪一梦。看了眼窗外,曦和未起,大喜不曾误了事。
送晨忙忙地叫醒迎夕,洗漱束发,穿戴齐整。
带上门,远远看见韩泛同一行人来了,有几人手上捧着个圆盖方底的黑红小盒子。
迎送二人忙上前会合。
“有什么我能拿的吗?”迎夕走到韩泛跟前悄悄的问,“他们手上捧的小盒子是做什么的?”
“是货。”
送晨恍然,原来是乾坤盒。
道家法器到了名葬成了运货的器皿,也算是物尽其用。
迎夕知道乾坤盒,但仍觉得新奇有趣,也想拿一个。韩泛找来一个给他,嘱咐他拿稳了。迎夕不以为意,哪想到一接过手险些栽倒,还是讪讪地还了回去。
韩泛看着迎夕面sE如烧,笑着给他打圆场:“我也拿不动。这几位师兄道行深了,拿这个不费事”
“里面是什么货?咱们这个铺子是卖什么的?”不知为何,这会儿迎夕每每问韩泛什么话,总垂着头压着嗓子,正眼也不瞧人家一眼,全然不见昨天晚上的神气。
韩泛不以为意,有问必答,对迎夕热切的很。“咱们这个铺子,有香料,针织,还有米粮菜蔬。”
“想是极大一个铺子了,制香料,针织,各式各样,这些都是平日里诸位同门亲力亲为的吗?”送晨看着韩泛问道。
“不错,可也不是人人都做。大哥说仅凭自愿,但每逢月末结算,出过力的同门就从铺子盈利得一份子,愿意帮忙的就多了,还有轮班呢。”
“你们名葬山大管家调度有方,实在叫人佩服。”送晨嗟叹。
“怪道你哥这么厉害,想来我们昨天也就…”迎夕还未嘟囔完,送晨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剩下的话也就咽回去了。
韩泛没听到迎夕那话,只低头微笑着回送晨道:“门中大小都要大哥C持,他有时候确实严苛,我也些怕他。”
听见韩泛这么说,迎夕冲着送晨撇撇嘴,下巴一扬,意思“你瞧罢!”
送晨微笑,不作回应,给他把袖口理好。
一路闲谈不曾留意,终于到了山下集市。送晨忽然驻足,环顾四周,心说“不好”,从此地再过十几里去罗府就不远了,罗府附近鲜有这样大的集市,往常家人出来购置物什想是大都在这附近。这要是碰上了可怎么说呢?
“哥,这地方离家不远啦!”
听迎夕也如是说,送晨更是足底飘飘。泄了真气,没了底气,还伤了元气。
也罢,事已至此,还是先打点好眼下。
铺子坐落街口转角,确是极佳的站位,人来人往,八面通源。铺子对半两分,朝东一半的柜台有三个台级,底下两级琳琅摆满了各式针织——荷包,香袋,绦子,若g布艺摆件和纹样。最上面则有几个巴掌大的小笸罗,尽管有纱布蒙着,还是阵阵清香弥漫,是各式香料。
朝南一半占地略大一些,二人帮着先将朝外的两个货台齐齐整整的摆满鲜摘的几样菜蔬瓜果,剩下的搬到后面的货架上。
边打点边衡量,思来想去,还是卖菜这边隐蔽些,送晨便自告奋勇在这壁打下手。
时过破晓,街上有了人气。不少人是直奔他们这个铺子来的,常客们看着韩泛众人无不是一脸笑容。
“韩家小哥,今儿早啊!”
“后头那大个儿,这猪麻菜我给来一筐。”
“劳烦这个小俊哥给我装一篮新笋。”送晨原本埋着头帮着搬运,见一大娘把篮子递给他,忙接过手,过秤,整整齐齐的装好交到人家手上。大娘接过篮子,极和蔼的笑道:“这小哥是新来的罢?真是好俊刮灵秀的模样,多谢你了,这整钱不用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