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禹立即呵斥以回应,即便是个晚辈、说话也毫不让分,开始抢占起道德高地来,“申正则,你不妨看看现在三十城是何模样,其百姓们又在天涯何方吧!你宣国白占如此广袤疆域,却虚有其表,历来面对外敌入侵,即便已有了多方支援都保护不了平民百姓,你们又有什么资格还强占着这些地域?这回的仗都打了三个月了,你难道还不明白你的老朋友仲梅夫为何会拒绝出山吗?你要不要想想,十九年前,你自己的…”
“苍禹!莫提旧事!”
忽闻一声厉斥,即便是向来温和的申正则也罔顾旁人、怒目站起,直呼其名、喝断了苍禹发言。
不为它故,只因苍禹提到仲兄与十九年前旧事,无异于是撕开他的伤疤,戳中了他记忆深处久远的痛处…
“哦?申大夫,我哪里说的不对了?”
苍禹一如适才加码刺激着芈筠般、开始趁机不断刺激起申正则来,“你说不提旧事,那好哇,那就说这回吧,我炎国是不是以德报怨了?自己人先被你们通缉、后国土被你们入侵,反而还给你们送人,送神器,援粮,开关…你申正则执掌宣国外交多年,是不是要在这个关头,连三十座空城也不肯让出来?哪怕让自己的百姓继续流离、不得归乡?”
“你…”
此时的申正则已经和适才的芈筠一样,全然是无话可说了。
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芈筠,此时芈筠也摇了摇头,只凭眼神便示意了申大夫不必再争。
申正则逐渐冷静下来后便也明白,再争只会对宣国越发不利,便也退身坐回了蒲团上。
“…兹事体大,还需送书呈禀我王后方可论定,我一个左司马,做不得这样决定。”
申正则深呼吸了一道后,长叹出来应声。
“无妨,理解。”
苍禹继续道,“宣西三十城尚需宣王批示,但眼下有一片地界,是你申大夫可以立即独自决断的。那就是此前被你们打下的…商泽北关以北的炎南地界。毕竟当初的议和书上,也是你申正则自己签,而非宣王来签。这片地带本就是被你们宣军不义入侵所占,如今我苍禹要要回来,申大夫…有什么意见吗?”
话音刚落,申、芈二人仍能保持冷静,左侧座中的一众宣军将军们却是坐不住了,纷纷站起大骂:
“苍禹!你别太过分了!”
“议和条约你明明自己也签了…”
将士们的反应异常激烈,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对此,在场众人也明白,这些地带是他们亲自带兵冲锋陷阵、牺牲了几万兵员,以向死之志才艰难打下来的。
如今怎可只因一席话语,就不仅从寅国拿不到半分好处,还要把打下的地吐出去,再赔掉宣西三十城呢?
若是如此,牺牲的将士们的性命又该如何算呢?
“诸位,请冷静!”
申正则声若洪钟,一开口便安抚了众将,说罢遂再站起来,不假思索的看向苍禹道,“苍禹殿下,你也听到了。即便我宣军的确是不义在先,可当初栎县城外的议和书也是你亲自签署的,这个我们可是真拿得出物证。你作为一国之太子,难道要公然毁约吗?而且,哪怕你们炎军出兵的理由再是正当,可你们也已经事实上占取了渊国与天子之地,如今若还要拿回炎南,再拿我宣西三十城,岂非胃口实在太大,吃相过于难看,令天下人所不齿了?你哪怕是装,你也稍微装一装吧?”
“装?装什么?”
苍禹坦然摊手道,“自法家改革以来,我炎国被六国污言以‘虎狼’之名甚久,我炎国还有什么装的必要?呐,我们的意图就是一统天下,这可是给天下重开太平的万世伟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必要装?”
此话一出,顿时惊动全场…
只见在场除薛十七是眉头微蹙、不明所以,罗沉是盘手抱胸、颊角微扬,一副未发声半句、却自始至终预料到了一切的轻松神态外,其余所有人看到他敢这样直白的讲出这些话来,神情皆是瞠目结舌的愣住了。
这番看似简单平白的话语却是几乎震慑了全场,引起一阵令人心悸的寂静。
“…当然,申大夫说的也有些道理。”
而趁对方未料之际、立即再度开口,及时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苍禹的言论顿时更显得是无懈可击,“事需缓图,欲速则不达也。我们也不至于真的一次就把从炎南到宣南的千里江山全部吞下,不然又会被你们找理由开打,令战争永无休止…”
“所以,我苍禹在此决定:给申大夫,或者说给你们宣国,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的提议是,宣国若归还炎南,我们便不尽取三十城,而只取由北向南的十五城,到以青城为界;”
“若宣国不想归还炎南,则我们便要宣西三十城;”
“若宣国两处都不想给,那么…就请从宣北割让出三十城的地带来吧,自己迁走的百姓自己负责,也省得我炎军再反复奔波。”
“如此,申大夫以为如何?”
苍禹直视着申正则,神色间充满是胜利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