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管家说道,“你喂牠什么东西?”
管家说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重八一下甩开管家手说道:“我能有啥喂他?一块红薯而已,逗它喜欢,免得我进出牠咬我。”
“红薯?牠会吃你的红薯,是不是毒药?”刘管家追追问道,“牠连猪肉都不吃,还会吃你的红薯?”
重八斜眼看了一下黑狗,只见牠正躺在地上,两只前脚抱着卤牛肉,慢慢地在吃,重八心中暗喜,他回过头对管家说道:“哎,刘大管家,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用毒药干什么?那些东西是你们才用的,它成天大鱼大肉吃多了,吃点红薯换换口味,红薯是甜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撒谎,”刘管家继续说道,“这狗嘴叼得很,白米饭、白面馒头它都不吃,还吃你的红薯?”
“我的红薯是烧烤红薯,又香又甜,你看牠不是在吃吗?至于说道用毒药,我与这只狗无仇无恨,我又不想谋牠的家产、收黑钱,我为啥要毒死牠?谋财害命的事我朱重八是从来不干的。”
这几句棉里带针的话犹如闷棍一样砸向管家,管家听了好半天没法开腔,只得悻悻地说:“好,我暂时相信你一次。如果明天此时这狗没问题,我就不找你,如果有什么不测,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重八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去丢了几句话:“管家,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重八说完就大步走了。刘管家望着这个牧童,总觉得他很不简单,这么小的年纪,说出话来句句像刀子。
重八走出大门,回头望了一下大门内,见管家没有跟来,重八自言自语道:“怕你奸似鬼,喝了老子的洗脚水!”
三天平安地过去了,没有什么动静。重八这几天早晚都要来暗暗观察狗的变化。第四天,早上,重八见这条狗有些烦躁不安,不停地走来走去,吃的东西明显减少。第五天这条狗两眼通红,夹着尾,精神好像特别旺盛,而且不断地狂吠,嘴边开始流口涎。第六天早上明显不正常,什么也不吃,一刻也不安静,经常咬拴它的铁链,毫无道理地咬周围能咬到的东西,有人猜测:“这狗大概是发情了,尾巴夹在后腿下。”
刘宝官听了哈哈大笑地说:“发什么情呵!它是一只阉狗。它长时间没出去溜达,看我的,我带牠到外面溜一圈就没事了!”
说完,刘宝官就去解铁链。正在这时,只见那只狗窜上前来,一口咬住刘宝官的左小腿,咬着就不放。刘宝官“哎呀”一声倒在地上和黑狗对拉起来。
刘宝官忙大声叫喊:“来人呀,快来人呀!”
几个长工拿着棍子跑过来傻眼了,这是少爷心爱的狗,这一棍子下去,万一把狗打死了,少爷能答应吗?所有的人只能围着狗大声吆喝,这根本不解决问题。少夫人大着肚子走出来一看这情景,马上吓昏过去,一下倒在地上,仆人和丫环翠仙赶快上前扶起少夫人向卧房走去。
刘宝官在地上疼得难以忍受,赶快叫他贴身的仆人刘聪:“刘聪,这狗疯了,你赶快用刀砍死它,我赏你二两银子!哎哟,痛死我了……快!”
刘聪顺手从一个长工手里接过一把砍柴刀,照狗头狠狠砍下去,砍了几刀,狗才呜咽几声断气死了。狗虽死了,它仍然不松口,这真是活报应。最后把柴刀插入狗嘴,才撬开狗嘴,取出左脚杆来。众人七手八脚把少爷抬到屋里,少爷嘴还不断地哼哼:“哎哟,痛死我了!……这狗真的疯了!……”
刘大秀拄着拐杖,战战威威地走出来,对刘管家道:“刘——康,快去请医生,请——最好的医生。”
刘管家忙叫一个长工到太平镇请医生。长工宋大叔也对刘康说道:“刘管家,我看这狗确实疯了,我以前见过疯狗就是这个样子。现在不能放在那里,会传染人的,赶快撒上石灰,叫人挖坑埋了。”
刘康听了觉得有理,就叫宋大叔和另两个长工去处理这事。
刘宝官的伤口咬得果然不轻,左腿上到处是洞,小腿肿得和大腿一样粗,医生过了一个时辰才赶到,忙用冷开水洗净伤口,敷上药,又开了处方就走了。
黄昏时分,重八从山上回到工棚里,金大使就对重八说道:“重八哥,刘家出大事子,刘家的狗疯了,今天把少爷给咬了,这真是活报应,自己喂的狗把自己给咬了,少夫人也吓得跌了一跤,我预感到刘家的祸事到了。”
重八听了,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这只狗终于疯了,给众兄弟和被咬穷人们出了一口气,报了仇。难过的是少爷刘宝官被疯狗咬了,他的性命恐怕也难保了,刘家从此不得安宁。“谁叫他爹放高利贷,把我逼来他家当放牛倌,又养这样的恶狗,今天得到这样的恶报,也是他们罪有应得。我们也是箭在弦,不得不发。”朱重八这样一想也就心安理得了。
第二天,重八来到山口,李良赶快来打听刘家的情况,重八悄悄地把发生在刘家的情况,作了简单的介绍,李良拍手称快,重八忙制止地说:“我们静观其变,我估计后果要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得多。兄弟,嘴可要严格封闭起来,有些事情我们深藏在心,必要时就带到棺材里去,你明白了吗?”
李良伸了一下舌头,忙转身走了。
果不出重八所料,刘宝官自从被狗咬了以后,伤势一天比一天严重。开始还可以吃饭,三天以后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人迅速消瘦,两眼变大,人瘦得皮包骨,怕风、怕光、怕声音,特别是怕水声,连茶壶向杯里倒水的声音都害怕。听说这叫“恐水症”,也叫“狂犬症”。最后刘管家只得把他关进谷仓里。他拼命用双手抓自己的胸部,不断大喊大叫,过了四五天,刘宝官少爷就死了。刘大秀见自己活鲜鲜一个儿子不几天就死了,他来到床前叫了一声:“儿呀!”就一口气不来,倒地随儿子而去。
小夫人那一跤也跌的不轻,多亏刘家有钱,吃了不少保胎药,加上丫环和仆人精心服侍,胎终于保住了。
刘家父子同时归天,少夫人又卧病在床,刘家上下的切事务都由刘管家打点,他自然就忙得不可开交。刘家没有什么亲戚,也就省下了不少事。买了两付棺材,将父子收敛了,往山上一埋,就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