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警惕还是好事,我现在倒不是怕他们追击,怕自己人捅刀子!”李桓低声的说道。
“你是说……”李陆皱眉。
“太师在战场上器重我,必已经传出去了,到时候未必有人想要我回到长安去啊!”李桓也不想勾心斗角的,能一拳头撂倒的,他也懒得动脑子,可这乱世,拳头得被脑子指挥,可以当莽夫,但是不能做莽夫,他凡事还要多想两步。
“你让李弓带兵护送太师,是因为李弓是兄长的人?”李陆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然李桓不会让他掌控斥候屯。
“待会我亲自做一个撤兵路线,而具体的行军路线,只你我知道便可,你提前让斥候探路,任何人都不得告诉!”李桓没有回答李陆的话,从醒过来的那一刻,他在战场上是缺乏信任的,能用的也只有麾下这些嫡系,不是嫡系都让他扫出去了,他不怕和人勾心斗角,怕的反而是自己人捅刀子,宁可实力少一点,但是最好纯碎点。
“诺!”李陆翻身上马,便要继续去查探消息了。
“昨晚你都没有休息吧,先休息两个时辰!”李桓叫住了他。
“没事,我眯了一个时辰,等出了雒阳,回到长安再休息,不然不敢休息,当初在西凉,咱们好几天都不敢合眼,这都过来了,这有什么!”
说着李陆带着麾下斥候策马而去。
李桓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也对这雒阳城没什么兴趣的,到处都是废墟,残破的房屋,凋零的街道,还真没有什么看头的,完全看不出赫赫帝都的模样了。
他回到营中,让人把行军图给拿过来。
粗糙,太过于粗糙了。
可没办法。
这时代就这样。
其实李桓还不太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什么都太糙了,这里从来不是生活,而是生存,一个多月来,他就洗过一次澡,而且他发现,他麾下的将士,大多数都是一整年,甚至好几年都不洗一次澡了,人都馊了那种,可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大家都习惯了,仿佛就变得正常了。
另外他们吃的饭,最好的也就是大豆饭,要么就是米饼,麦饼,硬的好像石头一样,可能吃饱在这个时代,都已经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大多数将士,都是为了一口饭,才进了他的军队。
要不是他当过兵,他还真未必能抗得下来。
………………
下午,未时一刻,也就是一点十五分左右。
李桓部下将近六千将士,开始沿着雒阳西城而出,浩浩荡荡,大纛迎风,倒是没有多少躲躲藏藏的意思,大大方方的告诉所有人,他要撤出去了。
南郊的孙坚和北郊城外的曹操两部,听到这消息,都没有太多的反应,不是他们不想战,而是没了士气,关东群雄,本可长驱直入,破贼迎帝的,可打到最后,就剩下他们两个在坚持了。
他们也坚持不下去了。
雒阳这把火,后劲太大了。
………………
出了雒阳之后,沿着西面的驰道走,将近六千将士,而且还是没有经过磨合的,互相之间甚至还有些矛盾的,所以行军很慢很慢。
斥候都放出去了,倒是安全。
只是当离开雒阳之后,李桓就有一种特别难受的感觉,这路上,随处可见的尸体,路过了一些村庄,也是看不到任何人烟的,这让他一个现代灵魂的人,倍感难受。
直观乱世,那种冲击感,比在战场上面对尸山血海还要难受一百倍以上。
他强忍着。
哪怕不舒服,难受,他也不能在这时候摇动军心,他们还没有脱离战场的区域,没有进入安全区域,他们都是在随时有可能被伏击的状态之中。
从雒阳至长安,千里遥遥,不过只要过了函谷关,基本上就已经进入了西凉势力范围了,脱离了战场。
函谷关虽然已经是废关了。
昔日雒阳乃是天下中心,函谷关防备的是关东,却没有包裹雒阳城,自然失了作用,长年武备废弛,城墙失修,早已经失去了当年秦国抗拒关东诸国的底气了。
不过如今西凉既定战略来看,函谷关还是要利用起来了,估计会有重兵驻扎。
在函谷关前面的是谷城。
在傍晚,李桓部就已经抵达了谷城。
谷城曾经是距离雒阳最近的关中城市,曾经也是繁荣富饶的一座城市,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可如今……
西凉军将都是从牢笼里面杀出来的莽夫,杀性太大,习惯了靠着烧杀抢掠过日子,这种习惯进入了中原,就是一种祸患,西凉主力扶持百万雒阳民众南下,这谷城首当其冲。
谷城已经空城了。
没人了。
剩下的只有尸体,一地的尸体,死去的人分不清楚是从雒阳跟着下来的人,还是这谷城的人。
李桓漫步走过,强忍着胸膛之中的那一股杀意,取下一件衣袍,盖在一个被扒光衣服的花季少女的尸体上,看她的凄惨,生前不知道被多少人凌辱过……
这种尸体,全城不知道有多少。
他的脑海之中,忽然就浮现了曹操的那一首诗。
蒿里行。
他读过这首诗,可一个现代人,哪怕在军中打磨过的,那也是幸福的日子,睁眼看到的都是人民的幸福,如何去创造幸福,没办法感同身受那首诗的意境。
可这一刻,他却发现,这首诗,被真真实实的具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生逢这个乱世,未来会更加的惨烈,朝廷中枢失了权柄,军阀混战,然后进入三国,三国年年血战,半个世纪下来,一百个人,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