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黄色的煤油灯光在浓雾中拉出一条长线,李明庸带着众人快步往县衙的方向赶去。
他和丁修的交谈声不时从雾气中传出,亮紫色马褂若隐若现,身后两个衙役低头不语,兜中铜钱随着走动发出悦耳碰撞声,颇有种恐怖画本故事的怪诞美感。
“李叔,听你刚刚的意思,咱们知县大人是真把你当劳力使了啊。你这一下午不仅在县衙和各家医馆之间来回跑,还带着衙役排查城里妖物可能藏身的地方去了?”
“害,都是小事儿,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你小子在咱这地方呆的时间短,也没跟知县扯上过什么关系,自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张巡那小子啊,年轻的时候和我一起在余州贡院里读书,算是我师弟。
当时我们老师最看重的就是他,平日里对我们这群人藏着掖着的东西,都恨不得一股脑教给他。”
说到此处,李老爷那张胖脸上,竟露出了几分不服气的表情,让丁修看的一愣。
李叔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和气生财的笑眯眯模样,谁又能想到他还有如此少年桀骜的一面?
“可惜啊,”
李明庸突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谁又能想到师弟他在最重要的武道天赋上,竟比我还差了些。加之心性有缺,纵使学了老师一身本领,最后也只落得一个来这边远小城,跟我作伴的下场。”
他嗤笑一声,神情中却无任何轻蔑之色。
“虽然我口头这么数落他,但你可别因此看轻了咱们知县。当年我老师也只是气他武道不精,气量又太小,心里只能装得下一城之地。可本事却是不差,这些年……”
“李叔,”
丁修突然抬起手,打断了李明庸的话语。
“有什么地方不对。”
刚刚李明庸说到‘一城之地’时,他就发现了周围雾气中的异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绕着几人在雾中穿行。
“对……对呀,李老爷,我刚刚就发现,平常也就走一刻钟的路,咱们已经走了接近两刻了。”
身后衙役也跟着出声附和。
丁修眉头一皱,发觉事情的棘手程度可能还要超过他的预想。
他低头算了下时间后,面色难看的对李明庸道
“李叔,他没瞎说,咱们真的走了快两刻钟了。”
丁修目光阴沉,心中一阵烦躁。
干扰感知的雾气让他有些不安,加上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的饥饿,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磨空。
突然间,他发觉自己近前的雾气开始翻涌,一个模糊的黑影刺破灰雾,从他眼前掠过,转瞬就消失不见。
浓重的血腥味在丁修鼻腔中炸开,他立刻从腰间掏出一管爆裂药剂,同时大喊道
“李叔!”
“李老爷,救我啊!”
凄厉的哀嚎声从滚滚浓雾中传来,飘忽不定,令丁修难以确认方向,手中爆裂药剂迟迟不敢脱手抛出。
面对如此险情,李明庸却大笑一声,嘴里那颗金牙纵使在雾气中也照样光彩夺目。
他抬起左手猛的一扯,手中的一串铜钱顿时发出一阵金属碰撞声,铜钱上串着的钢线被拉得绷直,而雾气中也应声响起了一道闷响,好似什么重物被扯倒在地了一样。
“呵,畜生终究是畜生,一见生人就管不住嘴巴。”
李明庸身上气息不再遮掩,气血奔涌如滔滔大江,肌肉贲张,撑得身上衣物发出阵阵撕裂声。钢线被他甩的飞快,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雾气中,血肉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不住响起,不过两三秒后,李明庸目光一凝,神色沉重了几分。
从钢线另一端传来的巨力,使他再难拉动其分毫,衙役凄厉的惨叫再度响起。
眼看就要与那雾中妖物陷入僵持,害了衙役的性命,李明庸却扭头深深看了丁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