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名亲卫下去,姜镶才转头看向了自家女儿,平静道:“知道为什么让你二哥过去吗?”
姜卿有些紧张,道:“不知道。”
“那是障眼法,让他放松警惕,其实蔡封过去才会动手,总之,爹已准备杀了他。”
“为...为什么...”闻言,她已是绷紧了小脸,喃喃问道:“不是已经举事了吗...他对爹又没有...又没有威胁了...而且,他们也已准备走了......”
“那又何妨呢?他们既是可有可无,那顺手杀掉,也一件小事罢了。”
姜镶道:“既是知道他是南边派来的弃子,是来恶心北方的,动手杀了也是小事,省的他再去京城连累那边的郑氏。”
姜卿低头不答。
姜镶又观察了一眼女儿的表情,叹息一声,缓缓说了起来。
“要不是知道南边奏疏和田平暴露一事,爹也就兴许放过他了,也许还会送他走,但就是他们效忠的明廷太不堪了,将爹和大同当成了筹码,随意丢弃在清廷的眼下,那爹也给明廷一点苦头尝尝,让他们知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利用的,他们所做的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
“那小贼子也有些本事,杀人越货,劝爹造反,几番进来又出去,可终究被爹逮住了,可惜喽。”
“说起来,你在这拿着地图找,是祁京叫你猜他会怎么出城吧?”
姜镶笑道:“那爹就叫你猜猜,他的首级会什么时候到总兵府来,你二哥杀人,是在军中出了名干净利落,这会儿恐怕骑着我那匹太盘马去追,也来不及喽......”
“不要!”
姜卿突然抬起头,颇为大声的喊起来。
“父亲为什么一直想杀他,我都说了他不会...不会......”
姜卿本就是在将门里长大的,随着家中的气氛,也从小就会些武艺刀弓,同样,性子似姜镶这般刚烈,这些年在闺中的大小姐气也上来,满脸倔强的看着姜镶。
而姜镶却像是一愣,摇了摇头,继续道:“不会什么?他几番轻薄你,又几番杀了你的夫婿,你以后还怎么出嫁?杀了他,也算给你以后夫家一个交代。”
“我不要!”
“我才不要嫁给其他人!不要一辈子守着深闺大宅,我不要过那种日子,我要去找他......”
姜卿已丢下了那封婚书,起身就要往府外跑。
“干什么?!”
姜镶的怒吼声从后面响起。
“吃里扒外的东西,你去做什么?!”
尸山血海里走来的大将这两声怒吼,换作其他人要被吓的胆破。
姜卿却不怕,连身子都未停顿过,飞快的跑去外面。
很快,她就在府前看到了姜镶的那匹太盘马,身形硕大,俊朗异常。
转眼,姜卿就已拉上了缰绳,往城中奔去。
......
而后,姜镶从府中慢吞吞的走出来。
身边还跟着一众将领,以及跟在最后的韩文广。
“大哥,不会出什么事吧?”
方仁问了起来,他从小就看着小姐长大,此时颇为担心。
“二郎在哪看着,能出什么事?”
姜镶叹息一声,道:“这傻娃娃,一路跑出来,也不知道再看她爹两眼......”
抬眼间,女儿的身影已不见了踪影,他不禁又问了一句。
“马上的东西都准备全了?”
“是,我亲自放上去的。”
“嗯,就这样吧,慢慢跟她说也费时间,想私奔了也好。”
姜镶转过头,向着最后的韩文广看去。
“走吧,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大同此番,已使尽全力了,宿命靠天定,生死由人争,明日过后天下就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是。”
韩文广背着行囊,缓缓走过来,府前也是姜镶为他准备的马匹,将要去东城门。
他感受众人的目光,一路神情凝重,握紧了拳头。
不知何时,有人忽然出了声。
“要南边记住了!爷爷叫刘迁!在代州起兵!”
“参将万练!在永和起兵!”
“千户刘永忠!在五台县起事!”
“副参将姜有光!在绿营起事!”
“副将姜琳!在西城起事!”
“神机营王永强!在韩城起兵!”
“统领方仁!在大同东城起事!”
“总兵白璋!在荣河起事!”
“总兵韩昭暄!在韩城起兵!”
“义军参将何守忠!在泽州起兵!”
“总兵姜暄!在阳和起事!”
“总兵姜让!在榆林起兵!”
“参将牛光天!在运城反了!”
“还有剩下的二十八万士卒,去告诉南边,山西已不需要他们!”
“......”
直到韩文广跨上马,那些人的怒吼依旧响个不停。
此时,天边已有夕阳落下,落在地上光影散落。
再抬眼一看,那一骑的身影已徐徐远去了。
~~
许久,姜卿也在东城门,看到了那个矗立的身影。
姜之平与蔡封都站在城门旁边,背着手,见穿着白净绣鞋的女子在夕阳中下马,迅速跑了过来。
再回首,一骑跌跌撞撞的赶来,冷峻的脸上默然,眼中带着些许泪光。
风声乍起,将衣袖长发吹动,几人在这里道了别。
两行人就这么擦身而过,有的人往外面去,有的人往里面走......
城门关闭,祁京回过头望着这一幕,最后只在心里自顾的念叨了一句。
“南明吗......最先看到的居然是这么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