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衣裳拎起,里面还叠着一身内衫。
内衫是粉紫色的,上面除了浅显的颜色再无其他,素雅恬静。
她又细细端赏起那件云锦罗裙来,青蓝色的底色,裙摆处绣有几只春雀,几道金线自领口处盘旋向下,直到腰间,恰能勾勒出少女的曲线。
笠画没想到竹心给她挑的衣服还蛮合心意,紧接着穿戴上身,尺寸大小刚刚好。
笠画小脸一红,竹心怎么知道她穿多大的衣服?而且尺寸还把握的这般恰好。
少女一时间心猿意马,她坐在铜镜前,细细观赏着镜中的自己。
眉眼如画,肌肤如雪,五官精致。
“嗯嗯,还挺好看的嘛!”
笠画自顾自地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竹心靠在门边,听见声音响起,抬眼望去,只觉得呼吸一滞。
笠画俏皮地做了个鬼脸,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竹心眼神里有几分热切。
“走吧?”
笠画上前,主动拉住了竹心的手。
触感冰冷细腻,宛如玉石,笠画低垂着脑袋,阳光透过半开的烫金窗纸,不偏不倚地照耀在少女被细风不断撩拨的黑发上,竹心难得乖巧,一声不吭地任由笠画拉着他走。一高一低两道人影穿梭过朱红色的长廊,逆着晨光踱步而上,脚底黄白斑驳的杉木地板声声吱呀着,仿佛在编排一首和悦的曲调。
两人的掌心慢慢升温,在这片无声的清晨里悄然响起两道有力的心跳声。
明明只是在走路,笠画的耳根却格外炽热。她说不准自己是怎么想的,每天醒来能见到竹心就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
“走这么快干嘛?”
竹心长腿向前大跨两步,和笠画并肩着。
笠画闻言小脸疑惑地看向竹心:“不是准备去参加溪瀚的登基大典吗?你不是说怕误了时辰吗?”
竹心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笠画瞧见竹心的小动作,便知道又被他骗了。
她冷哼一声,给了竹心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却想到:好吧,其实不睡懒觉可以和竹心闲逛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竹心自是一顿好哄,才让笠画再次流露出笑容。
他知道,笠画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但他也乐意奉陪,当然,仅限笠画,要是柳溪瀚呢厮他非得一脚踹上去不可。
“阿欠!”柳溪瀚在屋里吸了吸鼻子,真奇怪,最近怎么经常打喷嚏。
嘎吱一声,屋门被人推开,蚩梦笑着走了进来。
柳溪瀚见到蚩梦后,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将她璀璨的双眸给遮住。
她显得很是落寞,仅仅是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吭。
蚩梦挠着后脑勺,缓步向柳溪瀚走去。
“非要走吗?就不能留在凉城陪我?”
柳溪瀚突然开口,声音似被压抑着波动。
蚩梦脚步一停,健硕的人如今却如同犯了错的小孩,哪里有半分将军的样子。
面前的柳溪瀚粉面朱唇,柔美的眉眼下满是愁绪。
蚩梦点点头,伸手想摸摸柳溪瀚的头,却被她扭头躲过。
“溪瀚,芜凉边疆不能没有我,你刚刚登基,芜凉此时国势正弱,不得不防啊…”
蚩梦苦笑着开口,他又何尝不想在凉城陪着柳溪瀚,可他不放心边疆,他害怕若兵临城下时他保不住柳溪瀚。
柳溪瀚心里自是通透,但她也不过是少女年华,一些情绪不吐不快。
蚩梦轻轻将柳溪瀚拥在怀里,柳溪瀚假意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任由蚩梦略显粗糙的手指抚平她的额头。
“放心,我保芜凉边疆安稳,你守芜凉内政祥和,待芜凉国力强劲,我便把边疆托给他人,回来陪你。”
蚩梦低声说道,眼神坚定。
“好!到时候本王娶你!”
柳溪瀚咧开嘴角,明亮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蚩梦,口无遮拦地道。
蚩梦黝黑的脸上迅速掠上羞红,活脱脱一副害羞的模样。
柳溪瀚拍了他脑袋一下,语气有些温怒:“怎么?不同意啊?不同意本王就下令给你赐婚!”
蚩梦不待柳溪瀚说完,猛地俯下头来,朝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柳溪瀚的瞳孔一下子放大,她只觉得浑身力气好像一下子被抽走了,她轻轻闭上眼睛,狭长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宣告着主人心里的波动。她双手柔弱无力地放在蚩梦背后,直到两人面色潮红,这才喘着粗气分开。
柳溪瀚眼眸躲闪,不敢再看蚩梦,外强中干地喊道:“你你你你!竟对本王如此大不敬!”
蚩梦一笑,半跪下身子,银铁玄甲发出一阵碰撞声:“溪瀚,等我回来!”
“我替你保边疆安稳,无人来犯!”
柳溪瀚眼睛里波光粼粼,轻轻点了点头。
蚩梦起身离去,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庙堂边疆,互不相容,多少儿女枉断肠。
柳溪瀚握紧拳头,贝齿轻咬,深吸了一口气,潮红的面色慢慢恢复如常,快要登基了,她要有登基的样子。
尘世喧嚣,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太多,但做了选择,就要承受代价。
她会守好芜凉,也会等着蚩梦,反正岁月漫长,三五年光阴那又如何?
柳溪瀚坐在铜镜前,将红妆细细描摹,忽而,她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起来。
她已经很好了,看笠画那样子,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屋内阳光肆意挥洒,少女对镜红妆,只可惜,已无心上赏识人。
柳溪瀚朱唇轻启,悠悠唱了起来:
“山若有梦,此梦可作万般石”
“水若有梦,此梦可化千股流”
“边疆城,黄土地,风沙何日停溪梦”
“岁月碎,岁月沉,墨瀚几书绕凉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