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苓这话有失分寸,偏偏她脸上挂着孩子般天真顽劣的笑,令人无法开口叱责。
“姐姐既回来了,就别再回那劳什子破庙了,我看那算命道士纯属胡说八道,什么命格相克不吉利,姐姐福泽深厚,岂是区区批语说了算的?”
此话一出,无论是崔茯还是崔老夫人,都纷纷变了脸色。
有些话,是不可对外人言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命格一说看似故弄玄虚,但也频频应验,崔茯崔苓二姐妹顶了一个命格相克的批语,便是一个莫大的缺陷。
崔知宜当初可以“凤命”入东宫,崔茯崔苓便有可能因为“命格相克”被拒之门外。
皇室之人,最是忌讳。
偏偏崔苓还在天真烂漫地笑着,令人分不清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崔六姑娘既然递了筏子,岂有不接之理。
澹台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状若无意地问道:“命格相克?”
话已至此,逃避是不可能的,崔老夫人只得忍耐下对崔苓的火气,解释道:“茯儿和苓儿一母同胞,尚在母亲腹中时便有二子相争之相,有道士卜算,说二人命格相克,不宜同住一屋檐下。”
“不过这只针对她们姐妹二人,于其他人是无碍的。”崔老夫人复又补充道。
澹台衍笑了笑,不置可否:“命格一说,玄而又玄,曾外祖母又如何知晓我的命格不会与她们一样呢?”
崔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的紧,澹台衍这话,分明是想断了崔氏的念头,她强颜欢笑道:“六殿下乃天潢贵胄,英姿卓绝,苓儿和茯儿不过两个小丫头,如何与殿下相提并论。”
澹台衍闻言不再说话,算是接了崔老夫人递过来的台阶。
说实话,对于崔氏打得何种算盘他并不在意,他澹台衍,并不需要通过联姻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唯一在意的,是崔苓态度的转变。
他这个六表妹,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娇蛮。
……
崔茯的出现,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被打断了,众人关注的重点已经从崔茯转移到了崔苓身上,没人知道她为何当众犯蠢。
顾北柠坐在摇摇晃晃的车驾中,心中思绪不停。
有古怪。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了,她掀开帘幔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到了河岸边上,崔尔成打马过来,解释道:“从岸边到水台,需要乘船过去,还要劳烦姑娘移驾。”
顾北柠谢过他的提醒,放下帘幔坐正身子,一抬头恰恰对上了澹台衍似笑非笑的眼睛。
“崔四少爷倒对你关心的紧。”他意有所指道。
“彼此彼此,不及师兄招蜂引蝶之万一。”
“我何时招蜂引蝶?”
“崔家打的什么主意,师兄不可能看不出来。”
崔茯也好,崔苓也罢,不过是投石问路的石子罢了,澹台衍若同意联姻,那便是喂了清河崔氏一颗定心丸,在此之后,才可再论其他。
可若他不愿意……如今朝上并非只有一位皇子。
澹台衍嘴角泄出一丝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顾北柠:“区区崔氏,如何与阿柠相提并论?”
如何与之相提并论……顾北柠在极短的时间内听到了两次这句话,她原本是想与澹台衍正儿八经论一论这件事,没成想他却如此不正经。
顾北柠偏过头,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耳畔的绯红却一直蔓延至了脖颈,直至消失在了交叠的衣领之下。
那抹绯红过于刺眼,如同白玉之上染出的一丝沁色,好似上好的糖玉,将人的视线牢牢吸引,澹台衍几乎不自控地看向那里,他突然意识到,他的阿柠,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