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来,五人的脸色都愈发凝重,复阳县的状况,明显远不如他们以为的那样乐观。
“去县衙。”
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真不如直接找知县陶子庵问个清楚。
待到了县衙所在的长街,远远的,便听到了人群喧哗之声。
县衙门口聚集了不少百姓,几乎人人都穿着细布夹袄,衣着干净整洁,仅如此看,倒确实像一个物阜民丰的富庶县城。
但顾北柠心中的担忧却不减分毫,因为这非寻常时节,这是忙碌繁杂的春耕大忙,没有百姓会穿着崭新的新衣,到田间地头劳作。
这实在是,太过不同寻常。
……
云旗翻身下马,凑到人堆里打听了半晌,后又折返回来。
“问清楚了,知县陶子庵正在审理一桩谋杀案,本地农户状告当地富商,声称他嫁给富商为妾的女儿被人所害。”
“农户叫李大山,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富商叫窦淼,是做笔墨生意的,据说是复阳县里数一数二的人家。”
一穷一富,两个极端,又涉嫌谋杀,这种案子,极考验官员的为官之道。
顾北柠长长吐出一口气,将刚刚沿路走来所积攒的郁气一吐而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可亲眼目睹陶公办案的风采。”
一行人凑到县衙门口,云旗和鹿隐像两杆长枪一样隔绝开人群,占据了一个不错的观看位置。
只见一面容清癯、肤色黧黑的官员坐在公堂之上,由于身形太过矮小,不太合身的官服套在他身上,便显出了几分小儿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浅绿色官服明显反复浆洗过很多次,已经褪色泛白,袖口和肩膀处,都打着补丁。
先不论才干,仅就此来看,为官清廉之名应当不是作假。
堂下跪着两个人,仅看衣着也能轻松分辨何为被告何为原告。
东侧之人,一身打满补丁的破衣烂衫,破烂的裤脚下露出瘦得如同枯树枝一般的小腿。
衣衫褴褛,头发蓬乱,黝黑的面色上好似有永远洗不清的污垢。
西侧之人,一身丝绸长衫,面白无须,虽刚刚入春,手上却已经拿起了折扇,颇有几分儒商的风采。
二人中间,放着一副盖有尸体的草席。
不待陶子庵说话,李大山先行开口哭嚎道:“青天大老爷呦,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窦淼这厮,当初强抢民女,非要纳我女儿为妾,可怜我的翠儿,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就这样被他硬占了去。”
“她娘哟,我对不起你喂~”
李大山这一套,唱念俱佳,唯独不见眼中有泪。
顾北柠眯了眯眼睛,意识到这桩案子或许另有蹊跷。
窦淼跪在一旁,面色紧绷,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分明是在竭力忍耐。
但不知道是出于风度教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并未主动开口反驳。
这厢,李大山的哭诉仍然在继续:“若他窦淼真是良人倒也罢了,可他活活害死了我女儿啊!我苦命的翠儿,年纪轻轻......”
说到这儿,他突然扑倒了翠儿的尸体上,放声大哭,只是衣袖遮掩下,也不知是否真的有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