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大臣呈上的新年贺表,本应在除夕夜宴上,由内侍当众宣读,昭仁帝也会凑热闹评个魁首出来,以应新年的热闹气氛。
这意味着,若没有零陵县知县千里求援,永州灾情的实况便会在年宴气氛的最高潮,被公之于众。
澹台衍这一招,实在是狠。
今日年宴被迫打断,那些贺表便被送到了皇后王清慈处。
王清慈或许是为了打发时间,或许是出于对这位即将回宫的六殿下的好奇,总之她看了那封奏章,并以一国之母的身份,而非三殿下之母的立场,做出了选择。
而这一选择,使得这份“代天子行事”的差事,落到了尚未回到燕京的澹台衍身上。
此事既已议定,朝臣们便四散回家了。
澹台境板着脸,怒气冲冲地闯进了慈元殿。
“母后,您到底在做什么?您知不知道,若您晚出现半刻,这份差事就会落在我头上。”
王清慈依然冷静非常,她点燃上好的紫檀香,敬于殿中供奉的佛像前,淡声道:“永州路途遥远,灾民动乱又凶险异常,何苦非要领这项差事?”
“灾民动乱听起来凶险,但像这种被逼上梁山的动乱之匪,本就军心涣散,一盘散沙,只要地方军队恐吓一二,再行招安,便会速速稳定住局势。”
如此一来,平叛永州动乱便会成为一个轻而易举的大功劳,如今,却便宜了澹台衍,这让澹台境如何不恼怒?
“澹台衍将事情做在了你前头,你在朝堂之上争论的时候,人家已经到永州了,此事即便没有我插手,这项差事也落不到你头上。”
道理虽如此,但如此冷静客观的分析从王清慈口中说出,便显出了几分不近人情的漠然。
毕竟是生身母子。
澹台境张了张嘴,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后,一颗心几乎要痛得滴血。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笑,猩红的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母后,在您眼中,我便是这世上最差劲的儿子,对不对?”
“您盛赞澹台聿明温良,就连久未谋面的澹台衍,您也赞誉有加,唯独对我,您可有说过一个好字?”
锥心泣血。
他自幼所盼,便是母后能抱抱他,像其余皇子公主的母妃那般,轻声唱着歌谣哄他入睡。
但他盼啊盼,却只能透过朦胧的帘幔,默默饮泣地注视着母后跪在佛前的背影。
他从未分得母后一时一刻的注意。
王清慈站于佛像之前,沉默不语。
始终得不到答复的澹台境,怒火中烧,愤而推倒了一盏屏风,转身离开。
……
莫兰无奈地叹声气,不忍地劝说道:“娘娘,您为何就不肯顺着三殿下的心意呢?哪怕只有一回。”
“莫兰,我能想到对他最好的事情,便是远离夺嫡的旋涡,离开这吃人的皇宫大内,远离权力、远离争斗,我若说这些,他只怕会更加寒心。”
王清慈这一生,便是为了权势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