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祀礼适时地递上一盏参茶,打断了昭仁帝正在不断发酵的怒火。
“国事繁杂,陛下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哼,国事?税关改革之事刚见雏形、永州暴雨成灾的折子昨日才递送进京,这些事关民生的家国大事不见他们议论,非要逮着朕的家事说个不停。”
昭仁帝重重叹了一口气,也没心思喝什么参茶:“这些言官,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陛下消消气,都是您亲自选出的臣子,做的也都是为君分忧的忠正之举,只是有时候难免想岔了,不如陛下您的心意,陛下您可要多担待几分。”
“你说的是,”昭仁帝单独抽出一封奏章,这是新任台院侍御史卢裕宣的折子,“这个卢裕宣,朕瞧着就不错,忠君爱国,深明大义。”
上书的官员没有一个会认为自己不忠君爱国,而每一封折子都能从经史子集中找到可供依托的先例论据,无非是卢裕宣说的是昭仁帝爱听的罢了。
卢裕宣奏章的思路,便是早些日子清荣长公主提出的,对付言官的思路。
在“君臣佐使”的封建皇权观念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崔知宜先是昭仁帝之妃,后是清河崔氏之女。
至于六皇子澹台衍,相较之皇子身份,他作为清河崔氏外孙的身份几乎不值一提。
从这一点上,便可将崔知宜和澹台衍与清河崔氏彻底切割,更遑论,他们已为此付出了十六年的代价。
孟祀礼看明白了昭仁帝的心意,便不再继续围着这个话题打转,而是提及了另外一件事。
“陛下,听澜尚且关在禁卫军的大牢中,您看……还有贵妃娘娘那边,派人来请过很多次,想要求见陛下。“
崔知宜复位,澹台衍被召回燕京,秦络绯的谋划自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她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听澜仍被关押在昭仁帝处,唯一的消息来源被斩断,秦络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她究竟输在了何处。
所以她执意要见昭仁帝一面。
而昭仁帝之所以迟迟不曾处置听澜,之所以至今不愿见秦络绯,是因为他尚未想好该如何处置此事。
对燕京阿芙蓉一案的调查,是由贺夔父子秘密进行的,并未通报朝臣,所以对此事的处置便少了很多掣肘,全凭昭仁帝一人心意。
也正因此,他对秦络绯的私人感情干扰了他,令他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
当第二封圣旨送到金陵城的时候,已进腊月。
城内处处张灯结彩,多了几分春节将至的热闹红火。
琅嬛苑内,顾北柠双手揣在袖笼中,和负雪一齐窝在炭盆旁,看裴夙先生和白玉京下棋,只金丝蜜桔便吃了小半筐。
指甲上染上了蜜桔的颜色,像是涂了浅黄色的蔻丹。
经过这段时日的调养,顾北柠的脸色已然好了很多,身子开始抽条,迟钝的发育将独属于女性的柔美赋予到她身上,骨肉匀亭。
她依然瘦,但不再是弱不经风的干瘦,反而多了几分挺拔之感。
炭盆将房间烧得热烘烘的,白皙的面庞透出几分红润,尽显灵动娇憨之态。
她伸出手,想要再摸一个蜜桔过来,却被澹台衍用笔杆挡住了手。
“不能再吃了。”
顾北柠瞧了眼堆成山的桔子皮,识趣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