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聿明就像是秦络绯推到前朝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着秦络绯野心的烙印。
若没有了这个母妃,澹台聿明便有机会与党争夺嫡切割。
届时,储君之位便成了澹台境的囊中之物。
王清慈面色未变,似乎对这其中隐藏的巨大诱惑毫无察觉:“你既打定主意要去做,那便去做,来跟我说甚?”
“母后!”
澹台境猛地站起身,怒火掺杂着怨怼在他心中发酵,以至于令他口不择言起来。
“你既不愿做这中宫之主,当初又为何要嫁入东宫?”
莫兰面色一变,担忧地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王清慈,生怕这对母子之间本就脆弱的亲情联系,就此断绝。
王清慈面上不见波澜,只是掐着佛珠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甲上泛起白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我愿或不愿,并无干系。”
“就因为你不愿嫁入皇家,因为这场婚事不如你愿,所以你便将这份怨恨转移到我身上,对我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澹台境一双眼睛忍得通红,无数被他刻意忽视的往事浮上心头,成为无数根密密麻麻的尖刺,在他的心脏上反复蹂躏。
他是一个在怀疑和猜忌中降生的孩子,从未有人期待过他的到来。
“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澹台聿明。”
他冷冰冰地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大步离开了慈元殿。
秦络绯为了澹台聿明百般筹谋,费尽心思将其送上储君之位,呕心沥血、披肝沥胆,想尽一切办法帮他肃清政敌,不过是为了帮他铺一条通往帝位的通天大道。
可他呢,即便他跪在王清慈面前苦苦哀求,他的母后,也绝不会动用手中的权力替他筹谋分毫。
他只能靠自己。
澹台境冷着脸大步向外走着,燕京城凛冬的寒风如刀割般打在他脸上,将他的心一点点捏成坚硬的模样。
既然他从未被主动给予过什么,那他便要靠自己一点一点夺过来。
……
在澹台境离开后,莫兰忍不住开口劝道:“娘娘,您何必如此……”
哪怕王清慈再厌恶这些权谋争斗,哪怕她再不愿被卷入这些无端的俗物之中,她大可不必选择如此冰冷、如此毫无转圜余地的方式。
她可以采用更委婉的说辞,她甚至可以暂且应下,然后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可她没有。
她只是摆出一副冷冰冰的作态,将自己的儿子,拒于千里之外。
“莫兰,这么多年,我倦了。”
若她给澹台境留一丝幻想的余地,那便要多许多麻烦,费许多心神。
她不愿,所以她连一点虚幻的假象也不肯给他。
莫兰不再言语,她从王清慈尚在闺阁之中时,便跟在她身边,她清楚这位母仪天下的中宫之主的所有无奈和怨愤。
但她同样一手将澹台境养大,她在澹台境身上倾注的心血,比起王清慈这位生母,要多得多。
所以,她对二人抱有相同程度的不忍和怜惜。
她被夹在其中,进退两难,只能保持艰难的中立。
而在母子之间这份天然的不对等关系中,保持中立,便意味着倾斜向王清慈的立场。
到头来,澹台境仍然,一无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