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又讽刺。
这般想着,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师兄有没有想过,可借田亩清丈的契机,彻底拔掉税关这个毒瘤。”
澹台衍的脸色沉了沉,他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顾北柠明白,他在算计其中的利害。
于顾北柠而言,她只需考虑一个政策的构思和施行,是否能在最大程度上让利于民。
但澹台衍不同,他要考虑错综复杂的朝局,要平衡各个派系之间的关系,维持那种微妙的政治平衡。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荆州税关监督杨斌已经在大理寺中关了十余日,可判决迟迟未下,你可知为何?”
顾北柠不知,但这背后隐藏的原因,倒不难分析。
她沉下脸色,意识到事情比她原以为的要棘手,纸上谈兵和真刀实枪上战场,是两码事。
有太多不可控的风险,有太多需要考虑衡量的因素。
“所以,荆州税关如此大肆敛财,不仅仅是为了假造税收政绩,有一部分,甚至可能是一大部分被用在了疏通朝中人脉关系上。”
“没错,这些人现在成为了杨斌的护身符。倒不仅仅是为了保住杨斌这条命,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很清楚,一旦杨斌倒台,那么税关也就保不住了。”
白玉京先前那封言辞辛辣、鞭辟入里的奏章,已经使得朝中众臣成为了惊弓之鸟。
连祖宗之法都可推翻废除,还有什么不可能?
杨斌身为荆州税关监督,因巧立名目、横征暴敛而被捕,暴露了税关存在的种种陋习和积弊,杨斌倒台,已经撼动了税关这只吞金兽。
倒下一个杨斌不足惜,可一旦税关权力收归中央,那便少了一条捞金的渠道。
所以,他们才要死保杨斌,保住杨斌,才有可能保住这个糟烂的税关。
“如果现在针对税关下手,一定会遭到朝中众臣联手抵制。”
澹台衍微微颔首,意味不明:“连一个杨斌都杀不了,如何整治税关?”
顾北柠烦躁地抿了抿嘴角,说不气馁是假的,她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无计可施吗?”
澹台衍凝神打量着她,难得见到她身陷困顿之中的模样,愁眉苦脸,一张脸气鼓鼓皱巴巴,可爱得紧。
无计可施倒不至于,他在朝中积攒的人脉势力,尚有可运作的余地。
他只是出于一丝顽劣的心思,想看多看几眼顾北柠现在这副模样。
可正当他准备开口答疑解惑的时候,顾北柠突然灵光一闪,抢先道:“靖安侯贺夔,可与师兄相熟?”
澹台衍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贺夔确实是他的人,但这条线埋得很深,顾北柠不应该做此假想。
“何出此言?”
“从荆州来金陵的路上,碰到了陆闻道陆先生,听他谈及了在京中的经历,靖安侯贺夔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明显有所异样。”
陆闻道其实什么都没有说,短短的会面,并没有时间让他论及燕京风物。
贺夔是澹台衍的人,是她从申远弗那里得知的,只是这件事,暂且不能向澹台衍透露。
“就算贺夔是我的人,你打算如何做?”
“税关目前存在的最大问题,是权力游离,既独立于中央,又不受地方辖制,这才使得税关如脱缰野马,权力失控。”
“但如果辖制税关的权力交由地方刺史府,那么势必会形成新的贪腐链条;但如果收归户部,结果也并无二致。”
“最好的办法,是直接向陛下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