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身赴险是真的,以命相赌是假的。
任何一个布局之人,无论是谋士还是上位者,都不可能让自己陷入退无可退的绝境。
永远留有后路,是最基本的权谋之道。
以命相赌乃大忌,太过愚蠢,非智者所为。
除此之外,还要谨慎提防自视甚高,低估对手。
澹台衍避开了这两个忌讳,可金蕊,却不见得。
只差临门一脚的人,往往容易得意忘形,与成功失之交臂。
……
澹台衍进了望江楼,径直挑了二楼雅间他常坐的位子,临窗远眺,可以看见碧波荡漾的秦淮河。
那日的松鼠桂鱼,便是在这儿吃的。
金蕊端着托盘走进来,规规矩矩地沏了壶茶,她态度恭敬地将茶奉到澹台衍面前,一如之前。
澹台衍没有接过茶杯,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碧绿的茶汤,意味不明。
“事已至此,又何必继续演戏?”
金蕊笑了笑,眉头微微挑动,她将茶盏放到桌上,坐到了澹台衍对面的位子。
“六殿下智计无双,我早就料到会有身份败露这一天。”
澹台衍右手抵在脸侧,半撑着身子,百无聊赖地看向秦淮河上的乌篷船,一言不发。
夕阳西下,金乌西坠,恰恰落入乌篷船之后,苍茫的天际被余晖染就,水天一片,恢弘又磅礴。
小小的乌篷船,质朴无华,甚至显得简陋潦草,却偏偏与壮丽的落日相得益彰。
这样好的景色,该带小师妹一起来看一看。
这个想法蓦地浮现在脑海中,没有任何铺垫,突兀地令澹台衍有些不知所措。
他望着不断下沉的落日,思绪不受控地飘远。
……
目前的局势,脱离了金蕊的预期。
她原以为澹台衍会恼羞成怒,被一直备受信任的身边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种事情若换作任何人,大概都会怒火中烧。
更遑论最擅玩弄人心的澹台衍。
她做好了准备迎接他的质问和怒火,甚至是他的崩溃和绝望,但他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平静到令她想亲手撕碎那张面具。
“六殿下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澹台衍晃过神,视线从窗外收回,一脸认真地问道:“确实有,不知我该称呼你为金蕊,还是扶苇?”
“殿下还是叫我金蕊吧,已经习惯了。”
“确实,习惯不好改。”
澹台衍象征性地敷衍了一句,便又重新看向窗外,不再多言。
好像金蕊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半分兴趣的秘密。
这种被从头冷落到尾的感觉,几乎彻底激怒了金蕊。
就像你费尽心思、花费无数努力,用尽一切精力敷演了一出异彩纷呈的大戏,想要得到台下看客的叫好喝彩,甚至是打赏。
但他却只是躺在台下睡觉,连看都不稀得看一眼。
这让她觉得无比受挫,又无比懊恼,这也使得她比先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