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三楼厢房内。
一名形容消瘦的男子半躺在红花梨木的贵妃榻上,一名侍婢跪坐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杆云铜黄竹的烟锅,连烟嘴都是白玉的。
说是烟锅又不完全相像,身旁的案几上还燃着一盏小巧的风灯,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爷,不好了,楼下有人闹事。”
贵妃榻上的男子不耐烦地睁开眼,哑声道:“闹事而已,看你那冒失样子,让管事去就行了,别来吵我。”
“爷,管事怕是不行,有人说,瞧着像六殿下。”
“六殿下?他不好好在皇子府待着,来赌坊做什么?”
“这……小的也不知,您还是去瞧瞧吧,把人都打伤了。”
“真是麻烦。”
男子不耐烦地坐起身,看着那杆烟锅吞了口唾沫。
“先灭了吧,等我回来再说。”
……
老赖抱着断掉的胳膊跑出了赌坊,一楼大堂陷入了沉默,双眼通红的赌徒沉默地盯着澹台衍,像是一帮不计后果的亡命之徒。
顾北柠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用眼神询问他究竟想做什么。
如此大张旗鼓地闹事,可不是这位谪仙一样的六殿下的行事作风,也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澹台衍勾了勾嘴角,带着人坐回了赌桌前,若无其事地招呼仆役上了一壶茶,对其余人的虎视眈眈,视若无睹。
“茶尚可,润润喉。”
“六殿下……师兄,您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不是要找杜闵笙吗?您闹这一出,不担心打草惊蛇吗?”
澹台衍刚要开口解释,一行人突然出现在了楼梯之上。
“何人在此闹事?也不瞧瞧是谁的地界。”
顾北柠凝神打量着来人,视线落在领头之人的衣着上。
上好的彩晕锦,华美非常,一尺的价格,便相当于普通人家十年的开销。
蹀躞带上嵌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其奢靡招摇程度,与白玉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杜闵笙?这家赌坊不应该由应天府辖制吗?为何成了他的私产?”
“你低估了杜家在江南两道的势力,一间赌坊而已,若是他们想,应天府衙也要换地方。”
得益于独特的历史和政治地位,金陵城算得上君道失衡集中体现的典型,朝廷法度的腐朽和吏治的崩坏,种种乱象,尽可一览。
澹台衍身居金陵十六年,几乎亲眼目睹了江南官场的堕落,地方吏治的腐败,将天兖王朝的基底,一点点蚕食蛀空。
江南织造局,是他整顿江南官场的第一步。
杜闵笙走下楼梯,被仆役引至澹台衍所在的赌桌边。
“原来是六殿下,没想到我这小小赌坊,竟也值得您大驾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