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话说回来那天我只问了你的本名,我到底该怎么叫你啊?”刺猬趴在车座上,两条胳膊像是没有骨头的纸扎一样没规律地晃荡。
肖蕊闻言也看向阿韧,她对于自己队长有两个不同的名字这件事背后的故事很感兴趣。
人类的天性之一一定含着八卦,因为造物主大概也很八卦。
“你们跟之前一样叫我阿韧就行。”他暂停了对手底下一堆虚拟按钮的操作,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刺猬,嘴唇坏坏地往上翘起一个非自然弧度,“或者你愿意的话喊我大哥也行。”
噗——
肖蕊当即憋不住笑了,刺猬大脑木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阿韧是在趁机占自己便宜,当场撸起袖子就冲向驾驶盘,可惜他的拳头还没来及做物理冲击就被少年轻轻松松地攥住。刺猬的手动弹不得,阿韧像看猴一样耍逗他,嘴角一直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肖蕊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个人,尤其是一扫之前满脸阴霾抑郁的阿韧,少年之前整天都被沉重的心事压着,很少跟他们玩笑,作为一直看着他走过来的人,她的眼角不自觉地含上了欣慰的笑意,“队长,你变了,看来在夏侯家的这一天半里发生了什么。”
阿韧扭头看向肖蕊,一只手还按着跟头牛一样莽着劲试图冲撞自己的刺猬,“为了实现大小姐的梦想,得进步才行啊,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和阴霾里,那样只会一点点腐烂。”
肖蕊的心里一直悬着的一块石头倏地消失了,队长终于肯抬起头好好前进了,这就对了嘛,金枝小姐一定还在某个维度中看着他,要好好振作起来,不能一直深陷沼泽,现在这样才不会辜负金枝小姐当初对队长的期待和牺牲前的寄托。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笛声,好奇心活跃的刺猬瞬间停止了蛮牛式的无效攻击,唰一下窜去窗口,笛音实在好听,肖蕊也跟着看了过去,笛声从地面上飘来,像一只快活的精灵在不停舞蹈,但是却看不清吹奏的人在哪里。
考虑到两个队友的肉眼视力没自己这么变态,阿韧好心地在驾驶盘上锁定放大了目标,是地上城的一个小孩在露天阳台上吹笛子。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笛声欢快无忧,如夏秋更替之际一片落叶在水面上踮着脚尖跳跃,踩出一圈圈可爱的涟漪。
欢快之余,笛声里又有一股悠扬的底蕴,音乐由耳入心,深入灵魂,焦躁烦碌及其余种种坏情绪全部被之驱散,心跟着音乐逐渐平静下来,开始在笛声里畅想美好的未来。
天空中这时也突然传来同样的曲声,只不过声音低沉厚重,对音乐有些了解的阿韧看着齐刷刷抬起头的两位队友解释道:“那是圆号。”
他同样放大了画面,是天空城中的一位小朋友举着华丽的圆号在和地下城的小朋友合奏,他穿着精致的白衬衫和黑短裤,领口还系着鲜红的领巾,领巾跟着风一起一伏,像是在给这曲交响乐做指挥。两种不同的乐器声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天上地下两个生活区域此刻也连接在了一起,这支曲子像众人合力握住的一支画笔,由两座原本不相同的城共同谱出一副美好的愿景蓝图。
天地洁净,万物谐融。
那浑厚的圆号音像共和国稳扎稳打中顺利前进的脚印,每一个都清晰而坚定,而轻快的笛音则像一面随着风飘扬的旗帜,预示只要人类还在,未来就是欢快的,稳定幸福的。
肖蕊的眼睛里不自觉流下泪,阿韧的眼眶也湿润了,但是大家的嘴角无一例外地在笑。刺猬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错得有多离谱,在不了解一群人、一座城、一个国家的时候他擅自以自己浅薄的思维和见识评判了他们,这评判是错误的,他直到现在才发现。
他愧疚地看着驾驶盘上截然不同又在大形上相似的画面,合鸣的音乐还在持续不断地飘进来,圆号和竹笛,富裕和贫瘠,天空城和地上城……肉眼看起来分明是那么不一样。明明是很容易引起争端的土地安排,这里的人却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痛苦尖锐,地上城的人们看起来很安如。在具荷城,不!或者说是在东共和国,每个人都能找到,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方式。
这都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强大而温暖慈爱的祖国,即使身处在照不到阳光的阴暗角落里,祖国也会给予他们太阳所提供不了的温暖,人心啊,比太阳还要温暖。
地上城里那一根根纵横交错的能源管道,悬浮起来的金属星球天空城,这些都是证明。这,真的是一个温暖的国家。
刺猬想:或许对于东共和国人民来说,共和国就是那轮最大的太阳,不仅悬挂在天上,也高高地悬挂在他们的心里。
灰白的记忆相册翻飞,他看着眼前和谐的具荷城,心里在被曲音治愈到的同时也有一半在默默地发酸沉落,曾经他们住在海边,沿着海岸线走过去,每栋楼里都有着散不去的难闻味道,因为被帝国半抛弃而活生生病死的子民们,其怨魂充满了那些废楼,里面阴森压抑,恐怖阴冷,像存在于人间的一眼眼地域入口,活人靠近了会被毫无预兆地吸进去,再也爬不回阳光底下。但是那些同样身染辐射病的共和国渔民却在持续不断地接受政府的救治,并且还能心存花一般美丽芬芳的大义和善良。
这都是因为它们有一个可敬可贵可歌的国家。